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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因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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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缘还说,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江淮直多活几天。但是具体能活多久,他也不知道。

宋时微听到了缘这句话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这一消息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将她仅存的理智击的支离破碎。

她声音颤抖,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江淮直随时可能……”

了缘点了点头。

于是得知江淮直中毒后,宋时微立马提着剑去见了宋弘和。可是哪怕她把剑架他脖子上,在他脖子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宋弘和都只告诉她,江淮直这毒,无药可救。

何其残忍啊,好不容易等到一切都结束了。

好不容易,他们都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宋弘和退位后,江淮直作为证人,揭露了他所有的罪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宋弘和的近臣。所以他的话,对于那般混乱的时期,是最有力的证据。

江淮直瞒着所有人,写下了一封认罪书,然后交给了刑部尚书。一个对他这般卧底浑然不知,却又难得刚正不阿的好官。

等宋时微她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刑部尚书已经在朝堂之上将这封认罪书展示给所有人看了。

宋时微这段时间一直在江淮直身边守着,可是这封信什么时候送出去的,她却没有丝毫察觉。等她知道的时候,那时已经是整个朝堂之上的人都知道了。

初闻消息时,她正在给江淮直喂药。听完后,手中一松,还未晾凉的药顿时撒在她手上,烫红了她的手背。

“快去拿烫伤药!”

江淮直连忙握住她的手,然后端起一旁早已凉透的茶,倒在宋时微哄透的手背。

宋时微像是丢了魂一般,任由江淮直摆布。片刻后回过神来,将手抽回。

宋时微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木然地看着江淮直。

“江淮直,你,你就一定要把自己逼到绝路才肯罢休吗?”

江淮直顿了两秒,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宋时微的手拉回来,用被凉水浸湿的手帕,替她缓解手背上灼热的疼痛。

片刻后,江淮直回答了宋时微这个问题:“宋弘和虽然作恶多端,但是逼他退位难免有非议。只有我亲手将证据呈上去,亲手写下这认罪书,才是最有信服力的。”

他抬眼看向宋时微:“我知晓其实也不必如此,但是阿棠,我活不了多久了。”

江淮直这句话一出,宋时微的眼泪就逼到了眼眶。

江淮直抬手将宋时微的泪拂去,露出一个浅浅地笑:“大雍百姓已经对皇室失去信心了,新帝虽然已经登基,但是他还坐不稳。百姓的怨气需要有地方发泄,若是要恨,那便恨宋弘和,恨我吧。”

宋时微泣不成声。

靖和三十五年冬日,新帝即位,改年号为昭元。

昭元元年,新帝念及江淮直自首有功,免他一死,贬为庶人。

宋时微陪着江淮直,两人寻了一座小院,坐落在半山腰上。院子中间,种了一株海棠。两人偶尔在海棠树下对弈,偶然在海棠树下对饮。

若是江淮直身体好些,两人便坐上马车,游历这大雍的大好河山。顾修然也常来做客,一呆便是一整天,连公务都不管了。

哦,对了。

江淮直还收了个学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江淮直给他取了名字,叫子渊,江子渊。

日子松松散散的一天一天过去,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第五年后,江淮直身体越发病重。他开始咳嗽,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咳血。就连了缘开的药,也不怎么有用了。

了缘后来见了江淮直一面,调整了药方。临走时对着宋时微说,“我这新药只能让他不那般难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前几年生活得太幸福了,以至于宋时微心存侥幸,觉得江淮直可以好好的活着。

后来宋时微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江淮直,以往她还会回京都沈家,去看一看家人。

江淮直自己似乎也有感知,但他却什么也没说,见着宋时微的时候,总是笑着。

宋时微看着江淮直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就连那无论何时都挺得笔直的身躯,也慢慢开始弯了下来。

宋时微不知道在江淮直背过身的时候,他被痛得皱了多少次眉。就像江淮直不知道,在他背过身的时候,宋时微偷偷抹过多少次眼泪。

昭元六年春,江淮直逝于院中的海棠树下。

在他离开的前夕,宋时微正和他坐在树下闲聊。那时正是海棠花开的好时候,他们头顶的海棠花开的正茂。

一阵风吹过,吹散的海棠花瓣,掉落在他们身上。

宋时微指向院子左边那块空地侃侃而谈:“等过些时日,我去买些瓜果蔬菜的种子,种在那。我以前常去田地之中,种菜也是一把好手呢。等来年……”

话还没说完,宋时微只感觉自己肩上一沉。像是有着某种预感,宋时微心里一咯噔,顿时涌出莫名的恐慌。

她颤抖着伸出手,把上江淮直的手腕。这么些年来,为了给江淮直治病。她不知翻了多少医书,还特意去学了医术。

等指尖搭上江淮直的手腕,残忍的告诉她事实后,宋时微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紧紧握住江淮直的手,没有撕心裂肺。

宋时微静静坐了片刻,然后抬起手拂去自己脸颊上的泪,继续道:

“等来年我们就可以吃上自己种的了。”

“我前两日听到了一个秘密,江淮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查折棠案一开始是为了我啊。”泪水划过眼角,无声无息地,宋时微哽咽着说着话。

“江淮直,春天是个好时候。你先去,然后等等我,等我来找你。”

江淮直葬礼期间,宋时微都没有再流一滴泪,只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活人气。她流不出泪,也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唯有心口的疼痛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直到江淮直入葬当天,宋时微直接吐血晕了过去。鲜红的血液喷出,吓坏了所有人。

晕过去的前一秒,宋时微看向江淮直墓碑,刚刚吐出的血溅到了江淮直的墓碑之上。

亡夫淮直。

上天啊,江淮直这条独身道走得实在太苦了。若有来世,让他活得轻松点吧,或者要他有个伴吧。

明明这些苦,应该是我受的啊。

宋时微自江淮直死后便身体大不如前了,这些年来,她又一刻都没让自己闲着。久而久之,身体便垮掉了。

昭元二十年春,宋时微旧疾复发,和江淮直一样,在那院中的海棠树下离开人世。

子渊按照她事先的要求,葬在江淮直旁边。临终前,子渊听到宋时微说出的一句话。

“江淮直,我来找你了。”

子渊抬起头,院中的海棠开得正茂。

“上天呐,下辈子,让他们好好相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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