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暄心中一怔,立刻稽首下拜:“草民有此殊荣,不胜感激!草民将尽心教导稷公子,定不负王上之托!”
礼毕,楚暄起身,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抬眼时瞧见张仪对自己含笑点头。
他坐下,见林辙看着自己笑,眼里是毫不掩饰地崇拜,瞬间就乐了,突然瞧见张仪站起身,说:“王上,臣还有一事相求。”
“相国请讲。”
张仪看了林辙一眼,说道:“臣的次子痴迷兵法,有报国之志,愿入军营为我大秦上阵杀敌,开疆扩土!”
林辙瞬间怔住,睁大双眼呆呆地望向张仪,一脸的不可思议。
嬴驷亦有些意外,特意将面前的毓帘拨开,打量着林辙。
楚暄见他还僵坐着,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林辙瞬间清醒,心跳加速,起身往正厅中央一跪,连磕了三个头:“谢相国成全!”他眼眶泛红,心中尽是感动与喜悦,未曾想张仪竟将昨日里自己的随口一提记在心上。
嬴驷见他如此反应,觉得有趣,看着他还伏在地上,沉声道:“小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林辙呼吸一顿,忙直起身,与嬴驷精亮的目光对视。
嬴驷问道:“军中生活异常艰苦,你可愿受?”
林辙不假思索:“我愿受!”
嬴驷继续:“战场上血光冲天,刀剑无情,你可害怕?”
林辙坚定回道:“我不怕!”
嬴驷:“若是从军便不可后悔!”
林辙毅然决然:“我绝不后悔!”
嬴驷朗声大笑:“好!我大秦的男儿就当是如此英勇果敢!朕准你入军营!司马将军。”
“臣在。”那沉默已久的将士听令起身。
嬴驷:“此子便纳入你门下,拜你为师,好生教导,来日为我大秦开疆扩土,荡平天下!”
司马错拱手:“臣领命。”
林辙眼中似有火光闪烁,转过身对着司马错叩拜:“拜见师父!”
司马错冷峻的面容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上前将林辙扶起:“不必多礼,明日便来校场报道。”
林辙拱手:“喏!”
楚暄静静地注视着他,嘴上浮起一抹笑,眼色却暗了一分。
恰逢此时,司马错抬眼对上张仪的目光,见他正对自己高深莫测地一笑。
张仪又将视线挪到楚暄和林辙身上,说道:“你们二人先回去吧,我和王上、司马将军还有些事相商。”
二人闻声起身,对着堂上的帝王将相行礼告退,退出了政事堂。
出了政事堂,回去的路上,林辙满脸笑容,沉浸在喜悦中。
楚暄一路上瞥了他几眼,实在忍不住,抬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哂笑道:“瞧你这副德行,都傻笑一路了。”
林辙这才回过神,环顾四周,发现路过的宫侍都看着自己捂嘴偷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有些尴尬地朝他们点头微笑,又看向楚暄。
楚暄突然敛去笑容,正色道:“你想从军为何不告诉我?”
林辙一惊,有些慌乱地看着他:“我、我怕哥哥不喜欢这些……”
楚暄注视着他,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想从军?”
林辙垂眸沉默,似在思考。
楚暄:“是因为军功爵吗?”
“那是什么?”林辙抬眼,一脸疑惑。
楚暄见他不明所以,复又问道:“那……是觉得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将领们很是威风,脑子一热,一时兴起?”这理由很是寻常,少年人大多存有满腔抱负,尤其是初见沙场征战金戈铁马时都会热血沸腾。
楚暄见他不言语,皱了皱眉:“你可明白真正的战争是何种情形?战场上的权宜拼杀,溃敌围剿并非史书上两三点墨可以描绘的,征战路途艰苦,大多风餐露宿,粮草不济则食不果腹。真正的战场十分凶险,都是血肉相搏,以命换命,往往九死一生有去无回,甚至比那日在函谷关看到的战况更加惨烈,那是生与死之间的较量,是要杀人的!你不怕吗?”
林辙垂眸沉默良久,思索着楚暄的话,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股脑儿想从军,但他仍记得那日在函谷关观战时的心境,不仅有着对场上将士们的敬畏,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自己会是属于这沙场的,有朝一日定会成为那些将士中的一员。
后来他看了许多兵书,也亲临了营队和校场,使得他对从军更加心驰神往。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令他执着的原因。
这段时日,他的脑中不断回荡着那日与楚暄在书房的对话。
“兵书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纵横为文伐,兵法为武攻,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成大计,这也正是为什么国中需治国的良相亦需足智多谋的将军,将相和国必强!”
“所以说兵家便是纵横家的后盾,一个国家有贤能的君王,有战无不胜的将军,纵横家便可放手去游说天下。”
“正是如此。”
林辙抬眼,目光坚定地看向楚暄。
楚暄见他沉默多时,终于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说:“若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回宫去找王上还来的……”
“我习得武艺,长大就可以保护你!”林辙有些激动地牵住他的手,竟是直接喊了出来,引得周遭路过的宫人都转头看向他们。
楚暄怔住,心中一动,眼中眸光闪动,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的脸不自觉地红了,眼中神色逐渐温柔,心中涌过阵阵暖意。
林辙一不小心抖出了肺腑之言,反应过来后顿觉尴尬,脸也不由得红了,“我、我……”他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看楚暄的眼睛。
少顷,楚暄轻轻一笑,回牵住林辙,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认真道:“好,我等你来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