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寡击众,若想取胜,便要分散敌军兵力,耗空敌军的斗志,使敌军疲乏怠惰,再出其不意,攻向敌军分散阵营,迫使其处处防备,削弱势力。
待敌方由众变寡,秦军便以精锐之师集中冲击,便可事半功倍,以少胜多,克敌制胜。
是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左右两翼部队以防守为主,秦军前锋军队从两翼包抄袭击,战车冲垮楚军防御之阵,步兵乘隙涌入,持刀舞枪,狠狠向敌军砍去。
两军交战,短兵相接,闪出一片刀光剑影,长枪撞破重重铁盾,生生破开彼此的防守,直冲向前,不留余力地拼杀呐喊。
楚军亦是不甘示弱,攻势猛烈,重整旗鼓,雷鼓喧天如雷霆,壮大了士气。
两方交战,尸横遍野,血漫山谷,军马七折八续,损折无数。
待楚军左右两翼被攻得散乱,防御阵障破裂成缺,嬴恽高举长枪,高声喝令,纵马驰骋狂奔向前,以自身为锥形阵尖,插入楚军阵队,猛烈冲击。
霎时间高亢的喊杀声在山谷中炸开,万马奔腾,黑甲战马四蹄翻飞,扫荡出万千雪尘,穿梭于高涨的士气,向楚军排山倒海般压顶而来。
林辙、嬴恽首当其冲,纵马持枪,势如剑锋利刃,急速刺入敌军军腹,随行于身后的车骑部队向前猛地冲击,撕裂敌阵。
嬴恽身姿矫健,挥舞长枪,横扫千军,他挥刀如割麦,一路砍下数百人头,所行之处鲜血迸射数丈之高,将他半身戎装浸得殷红。
他战场上不复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此刻明若春水的杏眼闪出猩红的血光,迸射出阴狠兴奋的光芒,宛若夺命的鬼,感受着嗜血的快感。
嬴恽驭马疾驰,直冲向主将景翠,欲将景翠毙命,景翠亦不是等闲之辈,举起长矛狠夹马腹蓦地奔向前迎战。
二人交战了数回合,景翠接连猛攻,长矛一转向嬴恽眉心刺去,又即刻被嬴恽挥枪荡开。
就在二人纠缠得难舍难分时,景翠陡然撤力匍匐在马背上重勒缰绳,调转马头,周遭瞬时扬起数丈高的雪尘,混杂着腥臭暗红的血气,糊住了视线。
嬴恽心道不妙,微蹙起眉,稳住身形,绷紧神经,只听得数匹战马齐声嘶鸣,十数名铁骑自烟尘中乍现,围成一个环,共举长矛向他冲来。
嬴恽飞快扫视一周,目光落在十数把长矛并起的一处细微的缺口,待众人逼近之时挑□□入一指宽的缝隙,手松缰绳猛地一蹬马背,腾空跃起,右手紧握枪杆以此为着力点将身子向上抛出数丈,脚掌重踏枪杆,在空中极速旋身一脚狠狠踢在一名骑兵的脑门上,硬生生踹断了那骑兵的脖颈,在听闻自己的坐骑发出长声悲鸣时,回手抽回枪柄,闪出环形阵,稳落地面。
他转头,心痛地看着数十支长矛的正中被统成刺猬的爱骑,眼中火光乍现,挥起长枪横扫楚军腰腹,瞬时间拦腰斩下数名楚军,再度冲进残破不堪的环形阵,不分人马的猛烈砍杀。
场中顿时血雾茫茫,迷住楚军铁骑的视线,未及反应几匹马四蹄被削去,重重砸入地面。
众人连声惊叫又被嬴恽削去了脑袋,仅剩的五名铁骑从喧嚣中重整旗鼓,拽着马缰向后移开退出血雾,待得视线清晰,又直向嬴恽冲来,将只身站在地面的嬴恽重重围住。
电光火石之间,嬴恽侧身躲避袭击,右手持枪反转,钩住敌军刺来的长矛,将那骑兵拖离马背,甩向邻侧的骑兵,二人连连坠马,未及落地便被嬴恽闪身向前,一枪捅穿脖颈,一击毙命,死不瞑目。
这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嬴恽一抖长枪将那二人尸体震出数丈远,厌恶地抖了抖长枪上的血迹,脚尖勾起地上的一把长矛,集中内力向着朝自己袭来的骑兵掷去。
经此一番动静,嬴恽已然深陷敌营,击毙一个又来一双,即便是身手矫健,武艺高强,也疲于以一敌众,此刻他浑身上下都鲜血淋漓,分不清是敌军留下的还是他自己的,周身亦是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喘着白气,双眼血丝遍布,瞪着再次将自己围困成环的楚军铁骑,眼见众人挥起长矛要将自己捅个对穿。
千钧一发之际,离他最近的六名骑兵头颅中箭,鲜血迸发,还来不及叫喊已然人头落地,紧接着一匹高大健壮的黑甲战马疾速冲来,将围剿嬴恽的十数名楚军撞得七零八落。
“上马!”林辙一手挥舞长枪击杀敌军,一手伸向嬴恽,重重用力将人拉上马,他松开手,左腕现出一个小型弩.枪,指推机栝向周围楚军疯狂扫射。
嬴恽在他背后坐稳,看着林辙将周围的楚军射下马背,扫出一条道路,嘴上啧啧称奇,使坏地抱住林辙的腰。
林辙感到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脸上即刻现出黑线:“做什么?松手!”
“贤弟看路,你救驾有功,为兄回去定重赏!”嬴恽嘴角荡出坏笑,略一使力,将他上身掰向右前方,“快,敌军来了,我枪丢了,你快砍他!”
林辙额角青筋狂跳,如此情形也无暇与之计较,纵马向前冲向楚军腹地,挥退前来的楚军。
周遭敌军略少了些,林辙无法忍受嬴恽两手空空抱在自己的腰上,从敌方夺了把长矛塞给他。
嬴恽一手接过长矛,另一只手仍旧搂着不放,看着林辙的后脑,嬉笑道:“贤弟又救了为兄一次,回去为兄定帮你抱得美人归。”
林辙背脊一怔,拽开嬴恽黏在腰上的手,却是纹丝不动,“这时候还说这些!?”
嬴恽挑眉,余光瞥见后侧方射来的一支利箭,转身挥枪挡去,又将前来袭击的楚军斩下,以略带责备的口吻对林辙说道:“贤弟专心点,这时候别想你哥哥。”
林辙无语凝噎,心道了一声神经病,集中精力应战,将朝自己奔来的楚军铁骑生生劈成两半。
二人再度深陷重围,林辙左手射击右手舞枪,酣战半个多时辰,而身后之人却是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偶尔帮他抖开偷袭的刀枪箭矢,嘴上还哼着小曲,也不出手援助。
“你倒是起点作用!”那不着调小曲不断传入耳中,林辙终于忍无可忍。
嬴恽手上挥掉几支飞来的利箭,嘴上漫不经心道:“贤弟骨骼精奇,身手敏捷,可以一挡百,有你护驾本帅大可放心。”心字刚落,他双瞳猛睁,大吼一声:“当心!!”
紧接着一支长枪向斜前方遽然刺出,又向上一提,一名身高体壮的骑兵轰然倒下,温热腥臭的鲜血四处飞溅。
林辙正欲侧身闪躲,后背一股力道制住他的上身,令他面向喷薄四溅的热血,糊了一脸鲜红。
林辙:“…………”
嬴恽从他颈后探出脑袋,看向倒在地上死透的壮汉,又扫了眼斜后方,不顾林辙印堂发黑,静默不语,不知好歹地自觉好意提醒道:“贤弟,景翠在那边,别在这儿战了,我们过去。”
“啊啊啊!!!”林辙怒上眉梢,怒吼一声持枪将身侧的楚军骑兵捅了个对穿,一脚将那骑兵踹下马背,又用长枪勾住缰绳,对嬴恽吼道,“滚到这匹马上去!”
嬴恽瞅了眼马,一脸嫌弃道:“这马不行,太次了,我要骑景翠那匹,贤弟帮我取来。”
“骑个屁!快滚!!”林辙抡起枪杆向嬴恽的铁盔招呼去,被嬴恽眼疾手快地挡开。
嬴恽嘿嘿一笑,目测了两马间距,一手撑马背借力跃起,瞬间翻上那匹马,走之前还不忘在林辙的侧腰捏上一把。
待他坐稳了,嬉皮笑脸地看着满脸血污,一脸嫌弃自己的林辙,忍不住回味道:“贤弟这腰可真不错,你哥哥以后有福了。”
林辙置若罔闻,调转马头向景翠的方向奔去。
嬴恽即刻追上,与林辙并驾齐驱,看着林辙咧嘴笑道:“走!把那景翠斩了,立下大功回家过年!”
林辙斜睨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
两军杀得不分敌我,自晨起一直打到日已西斜,秦军如狼似虎猛烈出击,将楚军连连逼退,不少楚军人仰马翻,丢盔弃甲,四散溃逃。
原以为楚军大势已去,可其间仍有不少后晋兵马自峡谷中涌入战场。
原先被景翠安排在后方的一万多余兵马赶来救援,先时诱敌的伤病残兵奋然挺身而出,堵在谷口拦截楚国援军,兴许是被逼得穷途末路,楚军竟不知疲倦,拿出了十二分的战斗力奋勇抗争,一路前冲,再仗着本身人多势众,渐渐地楚军反客为主,占了上风。
秦军主力虽为精兵强将,可毕竟敌众我寡,又奋战了近一日,已然精疲力竭。王龁不断领兵进攻,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嬴恽和林辙亦是一身的刀伤剑上,却似感觉不到痛,不知疲倦地奋力杀敌,二人的长枪早已涂满鲜血,枪杆上尽是腥臭黏腻的血污,要用更大的力气才得以稳住枪身。
嬴恽抹了把脸,寒冬腊月额间的汗水竟止不住地淌下,落入双眼酸涩难当,身为主帅他一刻都不敢懈怠,不断地呐喊杀敌,带兵冲阵,以壮大军心。
黄昏时分,天际一片血红,嬴恽艰难地看向北方的地平线,心中一片焦急。
就在日轮没入云层的瞬间,楚军后方响起金鸣之声,几乎是同一时刻,西侧山口擂鼓鸣响,马蹄震摇地面,秦军上下高声欢呼,胆气顿生。
嬴恽暗松了口气,欣慰地笑了笑,长枪高举向前,大喊一声:“援军已至!儿郎们随我冲锋!!!”
数万秦兵一扫倦意,霎时间气势如虹,摧枯拉朽般向前奔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