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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满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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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暄顿觉腰间一紧,低头瞧见一只有力的手臂缠绕上来,林辙将下巴抵在他肩上,循视线向外望去。

楚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在看那将军脖子上的刀疤,这要再往上点儿,怕是直接毙命了。”

林辙望了一眼,倏地手臂收紧,语气中带着不满:“哥哥又看别的男人,我也有疤,你看我的就行了!”边说边拉着楚暄的手,移到他腰上。

“整天吃这种飞醋,有疤很光荣吗?那都是铁剑寒刀划在血肉之躯上的口子,搏命而生的,你还喜欢挨刀子不成?”楚暄笑着斥责,顺势在他的腰上狠掐了一把。

林辙吃痛“嘶”了一声,连忙拉过他的手,嬉皮笑脸地十指相扣:“光荣啊!这些都是斩将杀敌,保家卫国留下的印迹,每个久经沙场的将士都有,军中将士还时常拿来比较,都说疤越多越威风!”

楚暄抬起另一只手扯他的脸,不满道:“你这缺心眼的臭小子,比这些有意思?你不准再添新的了,否则我……嫌弃你。”

“哥哥就是心疼我受伤。”林辙被掐着一边咧嘴笑,一把揽住楚暄的腰,腻歪在他身上,抱着他摇摇晃晃,“哥哥最疼我了,是不是?”

“行了行了!”楚暄推开他的头,嘴角扬起笑意,眼神不住往窗外瞟,拍了拍林辙的手,低声道:“松手,先生过来了。”

林辙向外瞥了几眼,见张仪仅有几步之遥时,使坏地双臂收紧,在楚暄嘴上快速啄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坐直了身子。

楚暄抹了抹嘴,推了他一把,林辙刚往旁边挪了两寸,张仪便撩开门帘,躬身步入马车内,楚暄身子微顿,抬眼时已面带笑容,欲盖弥彰地慰问道:“先生聊完了?”

“嗯,赵王同意结盟,我们这便回秦国吧。”张仪坐到他俩对面,不着痕迹地瞅了二人一眼。

楚暄心虚讪笑道:“好啊,终于要回去了,此去一别将近一年,我还是头一次离开秦国这么长时间。”

自张仪离秦赴楚,虎口脱险,已过去将近一年。

这一年里,一行人先后到访了楚国、韩国、魏国,巩固了三国与秦国的连横,又北上赴赵国,游说赵王签署邦交盟约。

赵国内行变法革新,外需抵御北方的胡人侵犯,正需强秦做靠山,以防邻邦的魏、燕、齐等国乘虚来犯。

秦赵两国关系敦睦已久,百年来鲜少交战。

民间都传秦赵本为一家人,商纣时代,纣王帝辛的一名臣子名唤飞廉,生有二子,兄长恶来为秦之先祖,其弟季胜受分封至赵城,改以国为姓,季胜即为赵国之祖先。

赵王赵雍答应得极为爽快,只需张仪携盟书回秦国,上奏嬴驷盖下王印,二国盟约即可达成。

这一年中,楚暄林辙借机周游列国,领略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也借着宫宴与各国君王、权贵打了照面。

二人你侬我侬,如胶似漆,走到哪儿都形影不离。

当然,也免不了彻夜的翻.云.覆.雨,得亏林辙打小悟性高于常人,几番下来已然掌握了精髓,加之成日软磨硬泡,毛手毛脚,楚暄拗不过,便放松了口径,改为半个月两次。

这一年里,张仪和嬴驷时常通信,一方面是张仪向嬴驷报平安,并汇报近日的行程与状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告知嬴驷山东列国的时局和各国对于秦国的态度,总体而言连横政策十分顺利,这样也让嬴驷安心了许多。

嬴驷偶尔也会回信,内容虽少,却将关键的言论和看法写于信件中。

一国之君和一国丞相的书信内容本就机密,来回传信路途遥远,考虑到信件会丢失或者路途中落入他人之手,嬴驷安排了一位亲信作为信使。

这位信使是嬴驷的近卫,曾是王宫禁军的统领,在嬴驷登基时讨伐甘龙、杜挚等叛党立下大功,嬴驷便将此人提到身边做近卫。

这名近卫一面保护嬴驷的安全,平日在宫中作侍从打扮,看着与普通的侍从无异,以便潜入宫内探听动向和搜集情报。

他的另一项重要任务便是传信。自打张仪入秦为相以后,每次出使需要和嬴驷书信往来,都是由这位近卫带给嬴驷,嬴驷偶尔也会让他跟着张仪一同出使,以保护张仪的安全。

张仪和此人也打了多年的交道,过往传信都是张仪亲自找到近卫递交信件,但这次有楚暄和林辙同行,张仪便让二人去送信了。

每月的十五,近卫便会到城郊外的一家驿馆等候,楚暄和林辙便将信送往驿馆,若是下次送信地点有变化,近卫亦会告知楚暄,故而楚暄也和这位近卫打了几次照面,若是嬴驷有书信楚暄也会给张仪带回来。

但今年开春后,嬴驷的信件逐渐少了,到后来只有张仪在寄信,嬴驷再没送来过。

张仪初时心中闪过些不好的预感,但很快就打消了。或许是一来一往习惯了,一国君王本身就没有义务给臣子回信,能收到嬴驷的回信已然是“恩赐”。

张仪记得嬴驷的最后一封寄来的信件询问了他何时回秦国,那是今年二月初,张仪回信说要北上赵国,游说赵王和秦国结盟,谁知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先生,我们为何不去齐国和燕国?”楚暄问道。

张仪:“齐、燕二国,咳……咳……”

林辙见了立刻将水囊打开递了过去,解下外袍披在张仪身上。

张仪捂着嘴咳了几声,面色涨红,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摆了摆手,想将这衣袍脱下:“无妨无妨,方才谈话久了,喉咙干涸,喝点儿水就好了。”

林辙却将衣袍拢紧,不容他拒绝:“先生,你手好凉啊,还是披上吧。”

楚暄一脸担忧地看着张仪,这一年中张仪的咳疾比之前加重了许多,稍有变天就咳嗽不止。每到一座城池楚暄都拉着林辙寻药房,可吃了再多汤药都未见好转。

张仪无奈笑了笑,顺从地披好袍子,嘴上回答道:“秦与燕已是盟友,二国君王又是姻亲,秦燕关系稳固,无须前往。”张仪喝了一口水,将水囊关好,递还给林辙,“况且,此去燕国路途遥远,要好一番周折。至于齐国,怕是没那么容易。”

张仪拢了拢衣袍,沉下目光:“齐国朝中最多反秦之臣,且楚国左徒屈原与齐国相交甚密,先时在楚国的一番作为虽然瓦解了楚王的成见,与秦国重归于好,却加剧了屈原对秦国的恨,故而此时去齐国十分危险,齐国立国久远,根基稳固,不易撼动,还需从长计议。”

楚暄颔首,回想屈原那脾性,和当初自己教唆靳尚挑拨楚王与陈轸的关系,此刻陈轸已然返齐,此番若去齐国属实不太明智。

楚暄笑道:“反正如今六国都与秦国结盟,齐国再强大也不敢贸然与秦国宣战,游说齐国也不急于一时,先回秦国再做打算。”

——

马车开出邯郸城,向咸阳驶去,行了半个多月的路,抵达函谷关。

入了函谷关,首先来到的是东都栎阳。

刚入栎阳,众人便察觉城中的气氛不太对。

秋阳残照,马车的帘幕被寒风卷起一角,城中苍凉萧瑟的光景浮现眼中。

栎阳城虽不如国都咸阳繁华热闹,却也是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但此刻却是一片落寞萧条,街道上一片冷清,人影寂寥,似有一股浓烈的悲怆盘旋于上空,笼罩着整座城池。

楚暄瞧见挨家挨户门前都挂着白布,那些白布被风吹得凌乱翻飞,接连不断地在风中簌簌震响,放眼望去像是满城霜雪飘飞。

六月飘雪,寒彻骨髓。

楚暄看了一会儿,放下幕帘,目光扫过张仪的脸时察觉到对方明显地僵住,面上无半点血色,他登时愣怔住,正要开口询问,眨眼之际张仪便恢复如常,转头凝视着窗外。

楚暄顿了顿,没有开口询问下去。

马车内静得出奇,气氛沉重压抑。

林辙往外头望了一会儿,转头时见楚暄拧眉不语,伸手握住他的冰凉的手。

指尖传来的温热感令楚暄回过神,他抬眼见林辙正看着自己,眼中投来慰问。

楚暄摇了摇头,也不避讳地牵紧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看向张仪,终于在难以忍受这般压抑的静默中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先生,秦国是不是……死人了……”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简直是明知故问,楚暄暗骂自己愚蠢。

而张仪却是没有出声,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目视着窗外,神色有些许空洞,指尖不着痕迹地轻轻抽搐。

林辙看了眼二人,正要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众人一同缓过神,张仪淡笑,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楚暄看了林辙一眼,也跟着下了车,拉着林辙的手跟在张仪身后步入客栈。

小谷先行来到账台前为三人订了厢房,复又将马车拉到后院去了。

掌柜迎着三人前往雅间用膳,楚暄环视店中,见满座宾客皆是神色凝重,微低着头,轻声交谈,路过厅堂楚暄特意留心他们口中所言,含糊间听到“亲王”“王储”“新君”几个词。

张仪走在前头,面无波澜,脚步却比平日里快了些,楚暄望着他的背影,紧跟上去。

步入雅间,三人默契地不言语,都是自顾自地坐下。

张仪随意点了几盘菜,又让店家上了一大壶酒。

晚饭期间,气氛依旧凝重,楚暄感到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与林辙对视一眼,便随意闲扯起来,林辙在一旁随声附和,二人有意与张仪搭话,张仪虽一一应下,却明显的心不在焉,不停地往杯中倒酒,指尖略微发着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讨论声,那说话之人似是喝醉了酒,声音含混却洪亮,无所顾忌地喊道:“唉,你说咱这运气可真背啊!这不,刚来秦国没几天,就传出个,秦王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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