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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离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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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回到府上已是日落西山。

推开门,楚暄面露喜色,他已经许久未见张仪走出房门了。

庭院内,张仪靠坐于槐树下的凭几上,此刻他只披了件长衫,大概是自己出来没有知会他人。

火红的金轮顺着树干滑落,拉出一片斜长的阴影,他微弓着背,宽大的袖袍灌入寒风,远远看去像一匹罩在麻秆上的布。

衣裳的主人目光有些呆滞,正微垂着头,被风吹得干裂青紫的手正拾着布巾,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膝上锃亮无比的佩剑。

昔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之臣,朝堂上展天下图纸,广袖一挥指点江山,一语可笼络三军,一张嘴可退百万师,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

弹指间,一切皆成镜花水月,如今唯有这副形如枯槁的皮囊包裹着的瘦削身躯,在晚秋的夕阳下,如风中残烛,只待魂归桑梓。

楚暄笑容僵硬在脸上,止步不前,他觉得双脚好似有千斤重,直到眼中的场景被冒进的林辙打破,才回过神来,平复思绪后,勉力挤出笑容走到张仪身边。

“先生,别在这儿吹风,快回屋内歇息吧。”林辙将一件黑色熊皮大氅裹到张仪身上,方才见楚暄失神伫立,便独自一人回到屋中取了件大氅给张仪披上。

“先生,好点了吗?我和阿辙到市上买了点儿吃食回来,都是小时候您爱买给我吃的。”楚暄也走到张仪身旁,蹲下身牵住张仪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张仪抬起头,双目逐渐清明,看着二人露出了笑容:“睡醒后小谷熬好药,我喝下后舒服多了,在屋里待久了闷得慌,就自己出来走走。”他看向楚暄手中的布囊,在嗅到其中飘出的香气时,笑了,“这味道,是靠近城头那条街的陈记包子铺吗?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在。”

“对,店家还是那个陈伯,他家的包子小时候您常买给我吃,如今都七老八十了,仍然精神抖擞。”楚暄点头,欣喜道:“先生,您现在不咳嗽了,果然是民间出神医,今早我和阿辙寻了位老大夫替您针灸,把全府搞得乌烟瘴气的,没想到还挺管用的,他可比宫里那群庸医强多了!等您吃完药,我再让他来府上帮您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张仪点头:“如此甚好。”

“哥哥,回屋说吧,这儿风大。”林辙催促道。

“对,我们进正厅吃晚饭吧。”楚暄将张仪扶起,步入正厅时仆役已将饭菜摆好,三人坐到席上,楚暄吩咐仆役将买回来的包子热一热,又帮张仪舀了碗清粥,向厅扫视了一圈,问道,“小谷怎么不在?”

张仪接过碗:“他去熬药了。”

楚暄点头,又对张仪说:“先生您要多吃点儿,吃完后喝药不伤胃,老大夫说您不可操劳过度,这些时日便不要批阅奏章了,交由我来吧。您再写封信和魏王告假,在家好好静养,其他的事我和阿辙来办。”

张仪放下碗,看着二人,欣慰笑道:“暄儿,小辙,你们长大了。”

然而次日一早,楚暄起来时已不见张仪的踪影。

半个月后张仪再度病倒,这回终于是卧榻不起了,并且咳疾较之前更加严重,连吃饭都难如登天,好几次还咳出了血。

楚暄急得晕头转向,与林辙不断地往老大夫那儿跑,又将人搬回府上,就差给他腾间屋子住下了。

而老大夫看完以后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直到后来只剩下摇头叹气。

“大夫,您行不行啊?先生半个月前还好了一阵子,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又成这样了?”屋外,楚暄焦躁不安,说话也失了礼数。

“小公子,您若是能在整个大梁城找到比老夫医术高明的,老夫便随您姓!”老大夫不满地吹直了胡子。

林辙连忙打圆场:“大夫,哥哥不是这个意识,只是先生这些时日也按您的嘱托按时吃药,可怎么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老大夫沉下脸:“老夫先前便嘱咐过二位,不可让丞相大人操劳过度,他这个病需静养。而大人仍旧操劳政务,夙兴夜寐,身心交瘁以至于病情加重。人本如烛,焚烧过度终将油尽灯枯,是个神仙也撑不住啊!”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且丞相大人这病归根结底是心病,再高超的医术也只医得了身子,医不了心啊!”

楚暄无言以对,这半个月里他屡次劝张仪向魏王告假,都被张仪搪塞了,自生病以来,张仪变得顽固许多,称自己不习惯清闲,一定要找事做才觉得自己活着。

老大夫见他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不忍地说道:“小公子曾说宫中的太医曾替大人医治无果,还称大人病重垂危,无药可救,其实太医们说得不假。那日老夫为大人初诊,结果亦是如此,只是用针灸控制住病情,却未能根治。老夫今日也会开些补药,您二人随我去医馆取吧,至于大人能否振作,就看他的造化了。”他摇了摇头,只身向府外走去。

——

光阴逝去若白驹过隙,楚暄每日都提心吊胆,焦躁不安,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夜守在张仪的床边照顾他,与林辙一同伺候张仪饮食起居,亲自查阅膳食书籍,在饮食上为张仪调理。

楚暄时常坐在张仪的床边与他说话,大多是自言自语,张仪鲜少回应,神志时虚时明,偶尔弯曲指节,动一动嘴唇,以示回应,这对楚暄而言都是喜讯,只要张仪好上一分,他都能开心一整日。

楚暄有时候会扶着张仪到院中晒太阳,他三岁那年认识张仪后,时常来张仪家中做客,二人就常在院中的凉亭晒太阳。

那会儿张仪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说多晒太阳会长个儿,在房中呆久了会越呆越没有精气神,自那之后他每日都会早起去集市采买,在小楚暄来之前便准备好瓜果糕点,备好茶水。

每次门一开,小楚暄就兴冲冲地往凉亭内跑,有时二人一同看书,读诗文,更多时候是张仪和小楚暄说他游历列国时所见的奇闻轶事。

如今换做楚暄和张仪讲故事了。

“先生,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时常来您院中,也是坐在这儿,其实那时候来是喜欢吃您这儿的点心,每次来都不一样,那时候我可乐坏了。记得儿时父亲十分严苛,我读书时他是断不允许我吃东西的。我还记得每次来您这儿坐在庭院内我都会不断地瞟门,看是否关紧了,生怕父亲突然走进来,那样咱俩都要挨训了。”

他说着不禁笑出声,转头看张仪,张仪此刻正窝在凭几里,凭几内放置了软垫,靠着柔软舒适,听到这些往事他也嘴角上扬,像个孩童安安静静地听着,眉宇舒展安详地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不知是否因晒了太阳,面色红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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