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切了一小块沾满溏心的三文鱼送入口中,新鲜肥美的鱼肉混合着牛油果的清香与溏心蛋的柔滑,在唇齿间混合出奇妙的美味,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在顾岭深家吃过的那顿夜宵。
同样都是绝美的滋味,但对象不同,情绪也就不同。
“如果你想经常来吃的话,我给你开一张附属会员卡。所有账单直接记在我的名下。”
林隐恍然抬头:“不用了。”顿了顿,像在解释,“我想我还是更适合普通的生活。”
“其实很多人误以为的‘适合’,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真正的‘喜欢’。”黄婉华不经意地看向林隐的手腕,“你戴这款手表是因为适合还是喜欢?”
林隐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一时怔住。
她今天腕上戴的是一款铂金镶钻腕表。在黄婉华送给她的诸多礼物里,她最喜欢这个。黑色小羊皮表带,配上拇指大小的椭圆形表盘,看上去既高雅又低调。
她忽然分不清,她戴它是因为喜欢还是觉得适合。
“看,其实无所谓喜欢还是适合。”黄婉华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般,微微一笑,“关键是看你想不想要。你想要,它就是适合的。”她好像此刻才终于回到了舒适区,人往后轻仰,又好整以暇地交叠起双腿,慵懒地继续道,“你觉得有些东西不适合,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拥有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道理其实都很简单,当你拥有了,它们就是适合的。永远是东西配合人,而不是人配合东西。”
她看向林隐,猫一般的双眸里突然露出两根针尖般的刺:“你看,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你也并不是完全抗拒的,不是么?”
林隐回避了她的视线,人显得一下子虚弱起来。
她确实没有抗拒,她明知道应该拒绝的,她明知道这些不断送到她家的奢侈品是因为黄婉华把她当成了一颗棋子在养。
可是每当她打开衣橱看着这些她从来不曾买过也买不起的昂贵衣物的时候,心里就有种得胜般的快|感。
就好像一场阿Q式的精神上的胜利。
但她同时又在心底警告她自己,她收下这些并不是因为贪婪和虚荣,而是因为她在表“衷心”。
她要让黄婉华相信,她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女孩一样,并不是一个能抗拒奢侈品的人。她也并没有与众不同,她同她们一样,随时可以被“收买”。
她今天戴着这块表来吃饭,她当然知道黄婉华会看到。
可是她不在乎,她就是要让黄婉华明白,她与她其实是一样的人,都是贪慕虚荣的人。
所以在黄婉华的长篇大论之后,林隐装作尴尬地缩了缩手,好像有种被拆穿后的无措。
黄婉华看出了林隐的局促,淡淡一笑,自动忽略掉。
她与其他女孩不同,但又没有什么不同。
“其实我一直想有个女儿,和我一样喜欢艺术。高挑、冷静、美丽。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上,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隐脸上的无措渐渐褪去,眼角却刺痛般地跳了跳。她注视着黄婉华,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她是在刺探么?
还是她真的忘了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她是有过一个女儿吧?
林隐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是她失忆了,还是黄婉华失忆了?
她抿了抿唇,干哑着喉咙问道,“您为什么没有再生一个呢?也许会是女儿。”
“医生说不可能了。”黄婉华将刀叉放进盘子里,喝了一口花茶,回避了林隐的目光,“我生下顾御以后,医生就说,我不可能再生孩子了。”
林隐沉沉地低声道:“可惜了。”
她就是不肯承认对么?
她宁可说自己不能再生育了,也不愿意承认她之前曾有过一个女儿是么?
恐惧骤然升级。
林隐的心徒然颤起来。她害怕了。
她怕她这十一年大概真的走错路了。眼前这个女人会不会真的和她毫无关系?
她不敢想。她的沉没成本已太大。
她曾经对顾岭深说过的,就算是错,也要继续错下去,因为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其实从我见到你的那幅画开始,就很欣赏你。你的才华,你的谈吐,你的人。”黄婉华放下杯子,交叉起十指,“林隐,我想带你入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