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压低声音告诉卢丹,李姐已去世的丈夫是开出租车的,工作很累很辛苦。有段
时间他时常抱怨胸口痛,终于有一天,他痛得实在受不了,李姐紧急送他去医院急
诊。
诊断的结果有如晴天霹雳,是晚期肺癌。
李姐想尽了办法,除了医院的治疗外,也尝试过自然疗法等,但是半年后,丈夫还
是走了。留下孤儿寡母,才到美国团聚不到一年。
这自然又是一个悲剧,离乡背井来到美国,拼命工作挣钱,却魂丧异乡,如果早知
如此,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唯一可以让李姐感到安慰的,是她的儿子很懂事,已经考上了纽约的一所大学,自
己打工挣学费。
“ 这里的环境好象比较乱。” 卢丹斟酌着字眼,婉转地说。
她想起了电梯里的那个醉鬼,觉得百合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不太安全。
百合同意,她说,夏天时好些年轻人就坐在大楼的门口,放着嘈杂的音乐,无所事
事地消磨着时光。
好在晚上经常有个带枪的警察站在大楼外面的路灯下,走来走去地巡逻,这样能给
百合带来一些安全感。
“ 可是,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百合说。
卢丹想来想去,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供挑选。百合没有身份,到别的地方从头
开始谋生,谈何容易?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女强人的。
在这里,百合至少还有政府廉租房可住,有份餐馆工可做,虽然是在这样一个令人
不安的居住环境里,但是冷酷的现实让人别无选择。
看着百合,不知不觉地,卢丹出了神,她在想:她们为什么要到纽约来呢?生活得
都那么辛苦。
她知道百合的家乡,是个美丽的海滨城市,难道一辈子留在那里生活不好吗?当年,
百合如果没有走出那一步,她的人生轨迹肯定会不一样的。国际游轮的服务员工作
不是也挺好的吗?
2001年那时的中国虽然还比不上美国,但也不见得穷到哪里去,而且在自己的故乡,
百合还有母亲和姐姐等亲人,谋生肯定是会比在异国他乡轻松些,容易些的。
可是人生是没有很多“可是”的。百合说,如今她则更加不能回去了,不能衣锦还
乡,反而一无所有,会被人嘲笑的,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人总是希望能够得到他人的尊重,精神上的痛苦,往往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让人难
以忍受。
这些年在纽约的艰难岁月已经将百合变成了一个宿命论者,她说:“ 听天由命,
就在这里度过余生吧,何况现在还有了孩子。”
生活,或许就是这样。
卢丹也几乎要接受百合的宿命论观点了,听天由命,随波逐流吧。鸟在天上飞,
鱼在水里游,各有各的活法。不管命运把她们带到何方,怎么样过都是短暂又漫长
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