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温庭轻叹口气,温声说:“不用觉得为难,你现在在纪家,我理应为你负责。”
责任吗?
景宁换上了管家拿过来的三套中的一套——休闲的浅蓝色衬衫搭配黑色长裤。
他的衣服都是黑白灰色调,很少买这样浅的蓝色。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样一张稚嫩漂亮的脸蛋配上天空一样湛蓝的服饰,有多么清冽明锐,充满了少年气息。
管家都忍不住赞叹:“景先生非常适合浅色系。”
景宁下意识抬眸看向纪温庭,对上他目含赞赏的双眼时面颊莫名发烫,居然在心底期待着些什么。
“很好看。”
简单而平淡的三个字,让景宁的面上爬上绯色。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在车缓缓驶入景宁所熟悉的医院区域时,他莫名紧张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唐锦容的病情怎么样了。景家人去找过她吗,护工有没有好好对她?
她有……想念自己吗?
其实他还是有些激动的,他期盼着看到母亲欣喜惊讶的眼神,渴望久别重逢后她对自己的担忧和不安。
唐锦容的病房换了,换到了私密性更高规格也更好的病房。那是一个套间,相当于一所三十平的小公寓。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次在纪家待的不错景家人为了拉拢他做出的样子。
景宁来之前想过很多种自己和唐锦容再见面时她的反应,唯独没想到会看到和同样穿着病号服却不难看出是富太太的中年女人打麻将的唐锦容。
景宁站在病房门口呆愣半晌,几乎没有认出来麻将桌上那个上次见面还面容憔悴,此刻却红光满面的女人是自己被医生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的母亲。
“景先生,您来啦。”
唐锦容的护工也换成了一个慈祥的阿姨,大概是看过照片,一眼就认出了景宁,热情的将他迎进来,笑着说:“唐女士最近配合治疗,恢复的还不错。下楼散步时和这里几位夫人混熟了,几人就常常在一起消遣时间。”
景宁压下心底的酸涩和震惊,问了问唐锦容的近况,得知她原来换了主治医生,这近三个月的情况出乎意料的好,精神头也很不错。
他在心底里默默松了口气,谢过护工后才走进病房。
“宁宁!”
一走进去唐锦容就立马看到了他,站起身欢快的朝他走过来挽住他的手,在他以为唐锦容要对自己说什么时,她却拉着他走到牌桌前,和那些女人说:“这就是我常和你们说起的我儿子,英俊吧?他现在在a大读书!成绩很好的,等毕业了还要去他爸的公司实习。虽然他爸不管我,我们宁宁心里一直想着我呢!”
景宁侧过头垂眸望向得意洋洋向众人炫耀自己的母亲,觉得她拉着自己的手臂那一块都变得滚烫,将他灼伤。
又在看到她头顶的白发时心口酸涩,哑口无言。
那些富太太们被唐锦容打发走后,她才像终于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拍了下景宁的手臂,嗔怪道:“居然这么久不来看我!你干脆把我忘了好了。”
景宁默然片刻,才垂下眼,沉声问她:“你知道景家又把我卖了吗?”
唐锦容刚才的喜色消失无踪。
好半晌景宁才听到她有些心虚的说:“你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他们应该对你不错吧。”
景宁有些呆滞的看了看衣着亮丽的自己,早上对湛蓝的喜爱,在此刻化为了一种黏稠的厌恶和被它裹挟的难受。
“妈妈,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呢?”景宁看着她,满脸迷茫。
他只有在唐锦容的面前时才没有伪装。所以这一刻,他是真心的在问唐锦容。
其实他只是在问她有没有为自己的以后想过。
唐锦容怜爱的摸了摸他的手背,对他说:“妈妈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忍忍就好了。”
在小时候唐锦容为了一场舞台演出把高烧不退的自己独自扔在家里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爱自己。
景宁并不怪她爱自己胜过爱自己的孩子。他只是觉得唐锦容不是没有那么爱,而是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他。
要说在乎,为什么明知景家的用心明知他的处境,还可以装作无辜故作不知。
说不爱,又为什么不论多么艰难贫穷都从来没有抛弃过自己。
他的脑内翻云覆雨,但那片刻的挣扎后,终于翻滚为一种死水般的静。
好吧,其实他在意的那些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是庸人自扰。
爱嘛,有就好了,何必计较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