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辰的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疤上,他记得他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有好些伤疤,像是打架斗殴留下的。
“那你怕死吗?”许嘉辰问。
“不知道。”边上的人答得坦然。
“那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去打架?”许嘉辰不是很理解。
男生把手臂枕在脑后,想了想:“大概这样,才觉得自己活着吧。我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只会打架。”
“至少我很能打。”他眨了下眼睛,偏头看许嘉辰,“你不一样,你学习很好,以后会有出息,会离开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都不知道,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他笑起来,“而且你不知道你在学校很有名吗!”
“嗯?”
“我们学校三个贫困生,你成绩一直是第一,老师张口闭口都夸的那个。”
“你也是,我们学校的?”看他的个子,许嘉辰以为应当已经上初中了。
“我也是五年级,三班的,但比你大两岁。”
“……嗯。”
“嗯什么?”男生笑道,“我留级了,这你也不知道?我也还挺有名的,只不过和你是两个极端,是老师一提起就要掐人中的那种。”
“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一双熠熠的眼睛看着夜空。
“我的名字有点土。”他顿了顿,“叫赵斌,文武斌。”
*
宋怀晏终于想起来,在他二年级的时候,就一直被老师反复在面前提起的两个人:一个是许嘉辰,另一个就是赵斌。
他一年级的时候,父母双双发生意外,他的父亲本就是孤儿,便只有还在世的外婆扶养他。
他成了学校第三个贫困生。那时老师总是把五年级的许嘉辰当做优秀例子鼓励他好好学习,而把赵斌这个去混青龙帮的反骨少年作为典型反面教材。
当年镇上有很多混混帮派,青龙帮是其中最大一个,从无业游民到学生,各个年龄层都有,赌博放贷,打架扰民,收保护费,但因为老大有些背景,只要不闹出人命,当地的警察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宋怀晏转头,见沈谕一直安静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薄薄的唇抿成一线,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刚要开口,眼前场景突然变换,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巷子里。
“这些东西,还给你。”赵斌把前几天收去的“保护费”都原封不动地拿了过来。
许嘉辰看了看,只从里面拿回了那支钢笔:“你说过,要收保护费的。”
赵斌似是明白过来,笑了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
“其实那天,我是第一次收保护费。我刚加入青龙帮,老大要我表忠心、表能力。我选了半天,才挑中你这个看着好欺负的小身板,瘦瘦小小,跟豆芽菜似的。”
他大笑起来,拍了拍许嘉辰的肩膀。
“以后你就是我斌哥罩着的人,谁都不用怕!”
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只是人长得高大,在营养不良而矮小瘦弱的许嘉辰边上,就尤其显得像个大人。
梦魇在此时乍然碎裂,四周景象褪去。
宋怀晏回头,看到沈谕正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口。
“没事吧?”宋怀晏下意识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身前,双指散出灵力点在他的眉心处。
沈谕现在魂魄不稳,最易被魇侵入。
所谓魇,是死去之人的执念不散而产生的梦境碎片,一般在世间留存不了多久便会消散,或者经由阵法汇聚到诸事堂被无量池水净化。若是偶尔进入凡尘之人的梦,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是魇上几日,醒来后有些疲累。
宋怀晏几乎不会受魇的影响,这次白日入魇,应当是被沈谕拉进去的。
好在沈谕的灵台并未受影响,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宋怀晏松了口气,这才有些尴尬地松开手。
“师兄。”沈谕开口,视线越过他看向了前方。
“怎么了?”宋怀晏转头,见前面路口有几辆小吃车正往这边过来,显是因为下雨了而急着收摊的。
“花糕。” 沈谕目光落在其中一辆卖糕点的小吃车上。
如今老街也有不少卖花糕的铺子小摊,但大多只是样式好看,味道比李叔的差远了。
但师弟要吃,自然得买。
沈谕拿着花朵和绿叶形状的花糕看了许久,忽然喊了声“师兄”。
宋怀晏刚收起扫完码的手机,等着他的下文。
就听沈谕将糕点包好,认真道:“收了保护费,以后我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