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头看了一眼柳姑姑,柳姑姑已经被打出了血,还在咬牙挺着,令月哭得几乎要碎了,终于弯下了挺直的脊梁,低头哀声求情:“爹,求您住手!”
闻老爷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以什么身份求我?”
“女儿求您,放过她……”闻商弦低着头颅。
“我为何要听你的?你何时听过我的?”闻老爷表情不变。
耳朵听着柳姑姑声音渐渐弱下去,令月随时伤心欲绝的模样,闻商弦闭起眼,认输:“只要您放过她们,要我做什么都行……”
彻底输了,这是她从没预料到的情况。即使她手中有再多筹码,此刻命在旦夕也使不出来,柳姑姑是令月的软肋,而自己的软肋,正被父亲捏住。
闻老爷扬起手,柳姑姑那边的杖刑停了下来。
“跟我回府,三日后黄道吉日,你随我去郑府交换婚书,下聘。”
闻商弦睁大眼睛,下意识侧头望向令月。
令月下落的眼泪止住了,眼神戚戚地对望过来,欲语还休。
闻老爷见她半晌不应,还明目张胆地跟那婢女眉目传情,怒火再次被点燃,就要下令继续。
“父亲为何非要逼我娶知府千金?您可知郑知府大有问题!”闻商弦低吼。
“我现在只知道你有问题,这两人更有问题!”闻老爷只当她在转移矛盾,加重了语气问,“你娶不娶?”
闻商弦咬牙,脸色紧绷着。
闻老爷冷哼,手下抬,柳姑姑那边又开始了。
令月看在眼里,心急如焚,拽闻商弦的袖子,泪落如雨:“少主,求你,答应吧……”
闻商弦红着眼凝望:“小月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眼泪簌簌落下,令月顾不得擦,她知道自己在把少主往外推,也知道——或许今天过后,她和少主的缘分也尽了,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姑在自己面前被打死。
“我……我知道……少主,对不起……月亮,该落下了……”
天亮了,梦醒了,月亮该落下了。
和少主在一起的日子,除却初时的不愉快,其他时候大都是轻松愉悦的,除了姑姑,没有人对她那样好过,像做梦一样。
这样想着,心底又延伸出漫长的不舍,一滴又一滴滚烫的热泪落下,滴落在少主的手背。
闻商弦的心不断下沉,直坠海底。
低下头,攥起掌心内属于另一人的眼泪,半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亮亮的,像被水洗过。令月看见她低低笑了一下,然后听见她说:“好。本少主如你所愿。”
“我答应,娶知府千金。”闻商弦朝父亲说道。
闻老爷让人放开柳姑姑。
闻商弦踉跄地起身,深深地回望一眼,哑声道:“爹,走吧。”
令月望着渐行渐远的熟悉的背影,视野渐渐模糊。
少主走了。
令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坐在原地,手心里残留着水痕,是少主的眼泪……
心口蓦地一痛,像突然缺失了一角,难受地喘不过气。
小梨走过来扶她,面色担忧:“姑娘……”
令月被她搀起来,想起姑姑的伤,忙扑过去察看,一看眼泪就溢了出来,血腥味很重,柳姑姑气息奄奄,半睁着眼,强笑:“月儿不哭,姑姑没事……”说完便晕死过去。
小梨和另一个丫鬟小果帮忙把柳姑姑抬到房里,喊了大夫来诊治。听到大夫说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令月才放下心,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中。
房间还保留着出去前的样子,她有自己整理床铺的习惯,故而出门后没人进来过。
帐幔被风轻拂,露出凌乱的床褥一角,靠近时,还隐约嗅得到茶香的芬芳。信腺里有陌生又熟悉的信香跳动、交融,她抱着被子感受着那人留下最后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