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院子里的落叶还没扫干净。
郑湘湘神色蔫蔫的,随口道:“不用了,就是送来了也会被搜刮走……”话说出口就知不对,忙顿住不语,目光低垂着。
她不想让商弦知道自己家的不堪。
“可是六姨娘欺负你们了?”闻商弦问。
不说还好,一听到有人用温柔的语气询问她是否受欺负,好似要替她撑腰,郑湘湘便要落下泪来:“商弦……”
“湘湘……”
她就要将心里的委屈全盘托出,就听见娘亲在唤她。
闻商弦贴心地让她先去,自己也知趣地出去带上了房门。
郑湘湘走进里屋,扶着娘亲起身,送了一杯水喂过去。
“湘湘,莫要再给商儿多添麻烦了,你们毕竟还未成婚,她肯帮一点已是情分,要求过多反而不好。”
郑湘湘垂眸应:“娘,我知道了。”
知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眸色担忧:“你近日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郑湘湘抽离了手,面色发白:“没什么,娘,我只是有些疲累。”
知府夫人心疼道:“莫要熬坏了身子,娘怎么样无所谓,湘湘一定要好好的才是。”
“娘……”郑湘湘啜泣着趴在娘亲身上,压抑住隐隐崩溃的情绪,“不要说了,你会好起来的。”
知府夫人温柔抚着她的背脊,顺着她说好。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怕是没多少日子了,如今只盼女儿嫁得良人,余生安乐无忧。这几日观闻商弦举止,倒不像传闻那般不靠谱,只是乾元多薄幸,将来如何她也不敢定论。
郑湘湘陪娘亲待了一会儿,听娘亲说乏了才带上门出去。出了院子,才看见闻商弦在不远处的池边散步。
长身玉立,俊美无双。
很少有乾元长得她这样好看。
即使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妹,虽眉眼两分相似,却也逊色她许多。
想起那个讨厌鬼,郑湘湘心中不胜烦闷,看向闻商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心虚与负疚。
定了定心神,郑湘湘这才走过去,跟闻商弦并肩站在池边。
“商弦,我不知该怎么办了,父亲好像忘记了我和娘亲,一个人真的会突然如此无情吗?”郑湘湘语气痛苦。
闻商弦不知如何安慰,干巴巴地道:“或许伯父只是公务繁忙……”
“才不是!”郑湘湘语气恨恨,“父亲他夜夜宿在六姨娘院子,一下衙便去了她那里。”
闻商弦不动声色地问:“那这六姨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她的院子被人把守严密,旁人很难进去,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平日里也不出门,最常出门的还是她贴身的那个侍女,每次回来都抬了许多箱子。”
“箱子?”闻商弦疑惑道。
“定是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奇摆件,这个骄奢无度的女人!”郑湘湘忿忿不平,她和母亲的吃穿用度都被削减了大半,这个女人却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地养着,父亲真是薄情寡义。
闻商弦暗地里脑子飞快转动着,嘴上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当务之急是照顾好伯母,你也要多看顾好自己。”
郑湘湘垂首:“嗯……”心中却是愈发觉得对不起闻商弦,明明已经与她定亲,却在暗地里与她妹妹纠缠不清,甚至……
可是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闻商弦跟回春出府时,碰见几个人抬着箱子往里运。回春没留神,跟其中一个人相撞,箱子哐当一声倒地,泥土混着花草散了一地,几个小厮手忙脚乱地开始补救。
撞翻了别人东西,回春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忙过来帮忙,在拾起其中一根植株时,惊奇地“咦”了一声。
还不待询问,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还愣在这儿,还不快赶紧给姨娘搬进去!”
回春手里的东西被人夺过装进箱子里,几个小厮匆匆忙忙装好,抬起箱子往后院去,说话的女子目光在闻商弦和回春身上凝了片刻,便跟着走了。
是六姨娘身边的侍女。
闻商弦不满:“嘿,一个丫鬟,架势这么大,好歹本少主还是她们名义上姑爷,竟是叫也不叫一声!”
半晌没听见回春理她,她奇怪地看去,发现回春还蹲在地上出神,忙用脚尖踢了踢她的鞋面:“喂,被撞傻了?”
回春回过神,起身,朝闻商弦看去,眼神隐隐中透露着兴奋,扯了扯闻商弦的衣角:“你看到没,刚刚那箱子里装的东西!”
“不就是一堆泥和草?”
回春眼神狂热:“错!那是天罗草!失传已久的珍稀药草!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一箱子里都是天罗草!不行,我得跟过去想办法问她们要来一株!”
闻商弦扯住她:“你去什么去,没听见那是六姨娘的东西!你都说珍贵了,人家会轻易给你?这可是郑府,知府大人的姨娘的院子也是你能随便进的?赶紧走,先回去!”
回春稍微冷静下来,被闻商弦一把扯了胳膊离府。
回府路上,闻商弦坐在马车内,问回春:“天罗草是什么?”
回春说:“天罗草是古书上记载的一味药草,药性神奇,性温,既是救命良药也是致命毒药,全看如何利用。这天罗草来自西域,早已失传,谁能想竟大量出现在渝州知府的一个姨娘手中……”
闻商弦冷笑:“那个女人果然有问题!”
“若我猜的不错,其余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药草,就是不知是哪些了……”回春表情有些跃跃欲试,想去偷几株来。
闻商弦制止道:“她身边那个丫鬟已经注意到我们,这时你若再去,难保不是自投罗网,再等等。”
“好。”回春只得应下。
闻商弦闭眼靠在车壁上,静静理着思绪。
六姨娘大量持有珍稀药草,依郑湘湘所说,每隔几日便有人抬箱子进去,想必箱子里装的全是药材或药草,这六姨娘必定精研药理,那郑仲南痴迷于她,知府夫人突然一病不起,想必也是她的手笔,那两府间的这场婚事是否也是她一手促成?
回府后,立即吩咐了仰秋去调查六姨娘贺氏的身份。
闻商弦坐不住,心中像压了铅块一样沉重,松快不下来,直觉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冲闻府笼罩而来,又让马夫套了马车出府,去盘查闻氏的生意,以防被人做手脚。
暗处一道森冷阴鸷的目光幽幽盯着她的马车,直到拐进街角再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