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方才的岳女官带路,楚淇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今日画像是在御花园的湖边凉亭中,故而要穿过一片假山曲廊。
刚走进假山小道中,拐过弯角,却见岳女官行礼,便退回离去。
楚淇一顿,就感右侧手腕被一扯,他略踉跄一步,便跌进假山一侧垂垂杨柳的阴影中,一身雪裳的少女牵着他的手腕正眉眼具笑,不似平常那般冷淡疏离。
楚淇往后扯了扯手腕,却没能挣脱开来,于是微微叹气道:“还请公主松开在下。”
赵烟却将楚淇的手腕提起,微笑着合紧了手指,“夫子不是一向知道我的吗,我是吃软不吃硬的。”
楚淇抿唇,又道:“今日能为殿下作画,草民不胜荣幸,分外感激。”
少女微微挑了挑眉,便慢慢放开了楚淇的手,却仍旧笑盈盈的,看着楚淇默默往后挪动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只是楚淇再往后走了一步,便觉脊背碰上了假山石,实在是退无可退。
而赵烟笑意盈盈,却没停下脚步,缓缓靠近楚淇,两人之间,惟余一步,她却轻笑一声,又歪着头,略略前倾,笑着道:“夫子在说谎,夫子其实并不想见到我,不是么?”
于是气息便扑在楚淇脖颈上,温温热热,却刺的他想往后退,可惜后背已经抵上了假山岩石,一步也退不得。
少女比他低了一个头,此刻歪着头仰面看他,楚淇方一低头,两人便直直地对视着,轻而易举便望进少女如墨玉般的眼眸中。
看着少年眼中的冷静,赵烟忍不住轻笑,默默地伸手抵上他身后的石壁,这样打远瞧着,仿佛是两人相拥一般。
“夫子与我久别重逢,竟没什么话要说吗?”赵烟笑意不减,“从前夫子刚来王府的时候,我记得夫子可不是这样的,如今夫子虽不再教授于我,可是好歹算得上相识一场呐。”
楚淇只能沉默着努力往后靠。
少女挑了挑眉,“难不成我是什么蛇蝎,唬的夫子竟不肯与我叙叙旧?”
“并非,只是……在下好像记得,昨日才与殿下见过吧?”楚淇冷静道。
这话却逗得赵烟笑出声来,她支着山石,微微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有些翻起的雪色衣袖,随后便道:“夫子且去凉亭里等待,我还要去换身衣裳,不过夫子觉得,是胭脂红好看还是莲瓣红?”
“草民不敢置喙,全看公主喜好。”楚淇垂眸,看起来倒格外恭敬。
少女却微微笑了,提着裙子转身朝外走去,她踏上石阶,于光亮中回头看楚淇,一双眼眸闪烁着明灭笑意,“夫子,待会见。”
少女转身离去,四周静谧。
楚淇却忽然默默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楚淇。”
在外守着的岳女官此时走进来,仍旧带路。
等楚淇到了凉亭中,画具已经一应摆好,湖旁的花窗里风景一片晴好,美人榻边一盆栀子香气浓郁,两侧珠帘揽起,香几上白玉香炉中,升腾的檀香怡人惬意。
楚淇坐好后打量着窗外风光,而不多时便听身后少女步履轻盈,胭脂红的裙角从楚淇身侧拂过,繁复织锦的袖子上,珍珠润泽美丽。
赵烟乌色云鬓娆娆,清冷眉间一点花钿,如山茶花般美丽动人,丹唇如画,而少女及笄年华,略作点缀,便皎如天边朝霞,灼若绿波芙蕖。
赵烟走到美人榻上坐下,轻轻倚靠,少女唇角微微勾起,而眼睛里盛着隐隐笑意,和着明媚景色,正是一番好风光。
楚淇调着颜料,认真的看着眼前人,便开始提手作画,凉亭中只有几个宫女在门口侍立,除了画笔微微的拂过画纸的声响,便再无其他,一时间静谧如梦。
而天地间明亮灿灿,清风徐徐,水波粼粼,偶尔能听见湖水中鱼儿游曳,划过一道痕迹,震荡清波涟漪,然倏忽间便钻入水底,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