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微微起，竹影晃动间，两颗心也跟着轻松荡着。

秦无名没有正面回答楚时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道：“不错，有进步。”

这是他们经历的第四个世界，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有点诡异。

楚时的成长似乎也过于顺利。

“什么有进步？”楚时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蒙了。

“我被唐大公子拖进虚梦后，你应该都看到，也都听到了。”秦无名落下一颗白子才又慢腾腾道，“我以为你会问点什么。”

楚时一怔。

他好像是该问点什么。

可刚来到新世界的时候，他满脑子好像只剩“寻找老秦”这个念头，什么梦元，什么虚梦，什么唐意，他通通不记得了。

如今经秦无名这么一说，他更加觉得那些事情都无所谓了。于是，他轻轻地摆摆手：“有什么好问的？肯定是梦境里那东西在搞鬼。”

秦无名把玩着棋子，没有再落下一子。听了楚时这话，他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意带给他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他一直不愿相信唐意所说的，哪怕他们被强行拽入第四个世界，他也依然持保留意见。

他侧头，深深地看着楚时，开口时嗓音比平时更为低沉：“所谓的梦元，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梦元是梦境六宝之一，普通人服下形神俱灭，梦境之人吃了则会永堕虚梦，再也无法出来。

虚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无风无雨，无日无月，只有自己在荒芜中不断行走。永堕虚梦之人，不死也疯。

“是唐意要我吃那玩意儿的，与你无关。”楚时倒是没想到唐意会真想要他的命。

可是话又说回来，唐意要他的命干什么？社畜的命不值钱吧？

他疑惑之际又听秦无名说：“倘若我也同意让你服用梦元呢？”

真是稀奇。

秦无名什么时候喜欢问假设性问题了？

“那就吃呗。”楚时无所谓道，“反正又不是没死过，说不定我死了人就误打误撞回到现实了呢？”

“你很想回到现实？”秦无名看他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这是自然。”说到现实世界，楚时眼里都是期待的光，“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那里。”

楚时相信他们一定都在等自己回去。

可是如果他回到现实世界了，那秦无名……会跟着他一起回去吗？

他偷偷瞄了一眼秦无名。

发现对方有些发愣，不知在想什么。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老秦，如果我回到现实世界了，那你……”

“怎么，舍不得我？”秦无名低声一笑，“不怕你的亦哥哥吃醋？”

楚时：“……”

他惊喜地发现，再提起秦亦此人，他心中已经没有了怅然和遗憾，有的只是释然与释怀。

这就是放下一个人的感觉吗？

不过他可没打算告诉秦无名这种无聊的事情，反而呛他：“我舍不得萧大将军都不会舍不得你，毕竟萧大将军是我的结婚对象，而你只是可恶的甲方爸爸！”

而且还是只剥夺劳动力没有经济补偿的扒皮甲方！

“你们结不了婚的。”秦无名淡淡道。

“老秦啊，这与说的事实不符。”楚时头头是道，“在秦子明那个世界，你告诉我不要让他放下执念，要与他成亲，要斩断那人的能量来源，否则现实与梦境的廿气只会越来越重，后果将不堪设想，怎么你现在又……”

——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秦无名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上。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是甲方。”

楚时：“……”

意思是都得听他的呗。

楚时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四个字，顿时有小脾气了：“甲方了不起啊？”

下一秒，他又喃喃自语：“不结婚就不结婚。”

甲方就是了不起，也惹不起。

他还想靠甲方回到现实世界与家人朋友团聚呢。

这甲方得供着，不能得罪。

秦无名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也能理解他一门心思只想回到现实世界的执念……

执念吗……

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回到现实世界是楚时最大的执念，如果真如唐意所说，楚时便是廿气的最佳躯壳，那么有没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破坏楚时的执念便可以化解梦境的危机？

只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秦无名不确定。

如今事情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着，连他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他只知道，唐意的建议他说什么都不会采纳。

他不想让楚时一个局外人牺牲自己来拯救梦境。

拯救梦境是他和唐意的职业，与楚时无关。

楚时不过是被廿气入侵且还未现形的傀儡罢了。

本身已经是个可怜人，他不忍再让楚时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