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
“德州女牛仔?兰花怒放?倒车入库?”阿德里安用那张英俊冷淡的脸面不改色地说出一连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劳拉,你可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面红耳赤的劳拉,像个被抛弃的玩具一样无声控诉道:“我从前对此可是一无所知,但我现在不仅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还对此习以为常……按照日耳曼人的习俗,我是会被塞进‘纽伦堡铁处女’里处以极刑的。”
阿德里安说:“你弄坏了我,难道不应该为此负起责任么?”
劳拉面露愧色。
但对方显然没打算放过她,他抓住她的手,张嘴有些恨恨地咬了咬,没有用力,温热的吐息和濡湿的触感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刺激,带着情色的意味,语气却冷淡:“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嗯?……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劳拉。”
劳拉把脸埋进他怀里,试图把他的领子拱开以此转移注意力。
“你现在还要说‘不’吗?”阿德里安抓住鹌鹑样缩起来、但手脚仍旧不安分的劳拉,直视她的眼睛,“劳拉,你在逃避些什么?”
劳拉愣了一下。
她究竟在逃避些什么,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因为知道历史的结局,劳拉深知,阿德里安能够在战争中活下来已是最大奢望,除此之外,她从未设想过和他携手走到最后这种可能。
在他们的爱情里,于劳拉而言,每一次情人间最寻常不过的缠绵和温存都宛如末日前纵情的狂欢,每一刻或许都是最后一刻。
阿德里安美好得如同细沙画就的海市蜃楼,只存在于幻想之中,只要她略微失神,便如指间流沙,风过无痕,烟消云散。
“如果我太过深陷其中,”劳拉自私地想,“在最后分别的时刻,是会痛苦到难以脱身的程度吧。”
一开始就注定是以悲剧结尾,既然无法拒绝,那么最好还是不要和太多人建立过多的感情联系,和阿德里安在一起,和真正成为阿德里安的家人,这两者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真正的爱情如毒药、如砒霜,相爱甜蜜,离别苦痛,叫人在每一次患得患失中逐渐上瘾,欲罢不能,从此非他不可。
劳拉觉得,如果要让她不喜欢阿德里安,那不如直接捅她一刀更快。
那晚在阿德隆大酒店,从劳拉对他说“是的,我喜欢你,我在向你求偶”那刻起,她已经把所有该死的战争、家国和爱恨情仇都抛诸脑后了。
她考虑过一切,关乎生死,关乎利益,关乎立场,但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女人是无可救药的,她还是做出了这个在她从前看来相当不理智的选择——她喜欢他,她想要得到他。
劳拉在此前的心路历程大概经历了如下变化:从“在这个德国男人为国捐躯之前,她必须领略一下他的风采,浅尝辄止就好了”,到“妈耶怎么办,舍不得他死掉”,再到现在“谁敢阻止他们在一起,她就把谁打得连妈都不认识”。
可现实是,她既不能改变历史,也不敢把阿德里安的亲妈打得连妈都不认识。
除了莱文这种个人风格强烈、狂野自我生长型的意外,按照阿德里安和海因茨的作风,他们的家教不出意外,绝对符合劳拉对任何传统普鲁士军官家庭的刻板印象,加之容克的出身,更是在古板、保守、得体以及严谨外,再添一丝不动神色的傲慢。
劳拉简直就是这个家庭的反面教材,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在餐桌上讲冷笑话,是会被赶出去罚站的程度。
她倒不是想讨好谁,她也没必要让阿德里安每个亲朋好友都满意,毕竟又不是和他全家谈恋爱,只是……劳拉看向阿德里安,对方正温柔地注视着她,“答应我,好吗?”
这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再加上这张伟大的脸,劳拉忽然有种单膝下跪求婚的冲动。
他们还能在一起多久呢?
这是1941年的春天,距离德国正式对苏联宣战、开辟东线战场,还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到那时,她必将跟随阿德里安奔赴前线。
但劳拉知道,这一次,胜利将不再属于德国。
她将亲眼看着这群意气风发、年轻骄傲的德国军人,在这场错误的战争中由盛转败、一退再退,最终溃不成军,辉煌的德意志第三帝国也从此刻起急转直下、从此一去不复返。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或许是二战时期大多数人的心路历程。
可错误的明明是战争发动者,是这些不满现状的上位者,他们不过是无数在乱世相爱的情人中最寻常不过的一对,为什么要为这场该死的战争献祭他们的爱情?
正是因为知道这快乐稍纵即逝,才需要争分夺秒、活在当下。
“比起想担忧他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劳拉叹了口气,“我还不如先考虑眼下怎么延续、合法化这段关系。”
如阿德里安所言,如果足够顺利的话,他们甚至能在年底之前完婚,明年孩子就能出生,到1945年德国投降的时候,他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只要阿德里安不算倒霉,在战俘营熬个十年八年,期满释放返回德国,那也算圆满了。
当然,设想很美好。
劳拉伸手摸了摸阿德里安的脸颊,吻了吻他,然后举手投降:“好吧,我跟你去见你的父母。他们不喜欢我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恶龙从天而降,把公主抢走”,只不过她是那条恶龙,阿德里安是城堡里美丽的公主,而且这位公主掏出来比她还大。
虽然当时豪言壮语,但如今临到阵前劳拉又退缩了。
自法国战役结束后返回德国,已经整整过去了半年之久,期间被劳拉以各种借口推辞,就这么拖拖拉拉过了新年,在阿德里安的圣诞假期最后一天,她再也逃不掉了。
为了避免一切出糗和坏事的可能,给阿德里安的父母留个好印象,劳拉一大早爬起来,拉着他去摸桥上那只据说能带来好运的铜鼠。
“我好了。”劳拉深吸一口气,收回冻得发红的手指。
忽然感受到一阵温暖的气息靠近,劳拉抬起头,看见阿德里安正低下头,伸手拂去她头顶的一片雪花。
“他们当然喜欢你,劳拉,”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笑意,低声道,“因为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劳拉闻言高兴地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很用力地吻他的嘴唇,手从男人敞开的大衣伸进了马甲里,触到贴身的衬衣和底下蓬勃炽热的肌肉:“不如我们私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