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的声音发出清脆的声响,许相思不知何时竟昏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已大亮,车中炭火燃尽,泛起丝丝冷意。
许相思披着外袍坐起身,便瞧见谢叙白靠坐在车壁上合衣而眠。
曦光照在谢叙白的眼皮上,投下一片阴影。
许相思暗恼自己睡的死,动作极轻地将自己的大氅披在谢叙白身上,又小心翼翼的撩开车帘,向外低声道:“青羽,小声些,换盆炭火。”
再回身,便正对上谢叙白的神色冰冷的眸子。
许相思一愣:“吵醒你了?”
谢叙白渐渐回神,摇了摇头,低咳出声。
“怎么又咳嗽了?让我看看。”许相思上前,将谢叙白的手腕拉过来,就着膝盖诊起脉来。
她神色严肃,越诊脉,眉头便锁的越紧。
怎么会?脉象摸起来完全没有好转!
明明每天的药都是她亲自熬了派人送去的,难道是辩症的思路不对?
许相思抿紧了嘴唇,渐渐收紧了手心。
谢叙白掀起眼皮:“怎么?病情加重了?”
许相思垂头丧气道:“我的药似乎对你没有效果,我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谢叙白默了一瞬:“哦?是吗?”
他情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许相思恐怕他对自己的身子失了指望,强打起精神道:“许是药不对症,我再换个方子试试,一定能治好你的。”
谢叙白收起手腕,看向窗外。
外头还在飘着雪,马车疾驰,灌进阵阵寒风。
冬日行路,中州路遥。
窝在狭小的马车里,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受着这样的罪,若不为下药,陪他来赈灾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叙白垂下眼,忽然没来由的开口:“换方子,羊肉汤还喝吗?”
许相思下意识反驳道:“谢大人,咱们是在赶路去救灾,哪里还有羊肉汤给你喝呀?”
想了想,她又有些妥协的开口:“那好嘛,你要是爱喝,我歇脚时便去看看,能不能在周围城镇割两块羊肉来。”
谢叙白盯着她,忽然笑的灿烂,态度嚣张又恶劣:“不爱喝,难喝死了许相思。你要再给我喝羊肉汤,我便再也不吃药了。”
突如其来的外放情绪让许相思一愣。
这样的谢叙白,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懵懵的愣了半晌,才回神挠了挠后脑勺:“嗨,那你早说嘛。”
“许相思,你说一定能治好我?”谢叙白盯着她,目光深邃的问。
感受到了他的认真,许相思也收起顽笑的表情,郑重点头:“我保证。”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谢叙白声音很轻,又撇开了眼。
许相思,若我试着信你一次。
你能否……
“不会叫你失望的!”许相思举着三根手指保证。
谢叙白睫毛颤了颤,摊开冷白的手心:“药呢?”
许相思愁眉苦脸道:“我想着了此次行路不易,倒是按之前的方子给你揉了些药丸。可如今这药不太对症,那些药丸也派不上用场了呀。”
“无妨,拿来就是。”谢叙白执拗道。
许相思想了想,如今在马车上,哪有地方去给他煎新药?
按之前的方子,好歹也聊胜于无吧?
这一路先撑一撑,剩下的,等到了朝州再说。
想到这,她痛快的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布袋,从中掏出一丸仔细包了油纸的药丸:“行,那便再按之前的方子顶两天。”
谢叙白从她的手心拿走药丸,痛快的和水吞下,连眼睛也不眨。
微苦的药丸顺着喉咙滑进腹部,在腹部漾起一阵暖意。
那暖意顺着中线一路直顶到喉咙口,谢叙白只觉得喉间那难忍的痒意被迅速安抚了下来。
她这药是真的有用的!
谢叙白搓了搓油纸,又听许相思拍了拍被衾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到了下一站我叫你。”
被衾中还残留许相思都的体温。
乍然舒服的身体让他精神都松懈下来,整个人昏昏欲睡。
平生第一次,谢叙白如此轻松的、不设防的,进入了梦乡。
车外雪还在下,厚厚的积雪阻碍了行路的进程,倒是因此让马车行的平稳。
许相思守着谢叙白,瞧他睡得安稳,便自顾自的看着炭火。
车行山间,雪又大着,往来没有行人,只有马蹄踏雪的簌簌声响,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听的许相思眼皮子直耷拉。
正不住的垂点着脑袋时,只听哐的一声,马车一声急停,许相思一个趔趄,倒在了谢叙白身上。
许相思慌忙起身,对上谢叙白睁开的眼,这下人是彻底精神了。
还不待出声解释,马车外已响起了青羽的厉喝:“何人拦路?”
对面人未达,只听见队伍中隐隐传来一阵振奋的声音:“兴哥,今儿可遇上只肥羊,你看看他们穿戴,再看看那马车,一看就是有好货的富裕人家!”
许相思跟谢叙白对视一眼。
后者将许相思扶起,自己也从容起身,听着车外的动静。
青羽持剑对阵,后退了几步,对着谢叙白恭敬道:“爷,是遇上劫匪了,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