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居有一户奇怪的人家。
不管天气如何,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到了夜晚也不开灯,从上空看下来整个漆黑一片,附近的路灯都要求物业方强行关闭掉。
院墙上被藤蔓爬山虎席卷覆盖,也没有见他们收拾过一次。
明明多年前办了丧礼,但是女佣和管家始终声称女主人是出差了。
而男主人明明双腿没有问题,却时常坐着轮椅。
这一家子都不太对劲,一来二去,他们附近就没什么人去,更显得空荡荡。
今年已经算是很特殊的一年了。
那户人家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
隔着苍白的院墙看去,隔了很多年骤然有了生机。
楚秦遇的车停到院前时,管家冯叔已经顶着夜里的凉意在门口等了他许久了。
“小少爷,您回来了。”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院子,楚秦遇心口似乎被漆黑的夜堵上了。
“冯叔,这段时间还好吗?”
十多年未见的管家几乎要热泪盈眶,闻言止不住地点头:“好的好的,家里一切都好的。”
楚秦遇压下心口的涩,声音都忍不住放轻:“我进去看看他。”
整个院子里连一处光源都找不到。
楚秦遇摸黑走到门前,有女佣轻手轻脚打开了门,伺候他换鞋放置外套。
已经适应了如此环境十多年的女佣自然比他动作更加娴熟。
“开关在哪儿?”
楚秦遇开口。
女佣有些犹豫道:“先生不许……”
“给你开工资的人是我。”
楚秦遇有些不耐,压着声音和对方讲话。
女佣沉默了。
楚文铎年纪轻轻经受了丧妻之苦,楚年萍心疼他,对于他的消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把他的孩子带在身边亲自辅导。
家族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走出来重新回归正途。
结果他们再也没等到这一天。
楚年萍多次出面劝解得不到结果,于是彻底把楚文铎名下的所有财产转到了楚秦遇身上。
并且在楚秦遇成年那一天,楚文铎身上的一切开销就不再有楚年萍买单。
这些全部转到了楚秦遇手中,由楚秦遇承担他的一切开销。
说这位女佣真正的老板是楚秦遇其实也可以。
她犹豫一瞬,但还是去把灯打开了。
长期面对黑暗的女佣瞬间低下头去,楚秦遇却是很快适应下来。
于是他轻易的看见,不远处旋转楼梯附近坐着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闭着眼适应光亮。
多年不见,楚文铎的脸色比起楚秦遇记忆里的白了很多。
楚秦遇迈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楚文铎身前一臂的距离,比坐着轮椅的对方高出许多。
顺势看下去,居然有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楚秦遇心口有些酸涩涩的。
他离开那年,也只能和坐着轮椅的楚文铎平视而已。
不想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站在楚文铎身前,顺势替他挡住了光的锋芒。
于是很快,楚文铎就睁开了眼,看着自己已经多年不见的孩子。
他还没有开口,楚秦遇就率先道:“我有事要问你。”
楚文铎似乎毫不意外的点点头,轮椅轻轻转开从他身边路过,冲着沙发走去。
楚秦遇只好跟上。
楚文铎走得很快,在轮椅距离沙发还有小臂长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
然后十分自然的站起来,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楚秦遇看得一阵头疼。
楚文铎一脸平静,也不管身边有没有旁人,楚秦遇是不是走了过来,自顾自就开了口。
“你妈妈不爱我,也不爱你。”
虽然楚秦遇做好了得知一切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楚文铎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两千八的行为打击到了。
他哽了一口气,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了下来。
两人勉强都做出了促膝长谈的样子。
“听父亲说,你今年也成为了引导者,负责照顾持星阁的一个弟子。”
“那你应该知道,持星阁弟子前二十年不出山,他们身上都会有一种气质。”
“当年我在宁城出差办事,第一次见你母亲的时候,我就想和她结婚。”
“但是她不想,于是在她任务结束后,我就很久没见过她。”
“后来在京城我又遇到她,她当时在创办聚星,做得很好,很厉害。”
“她那样的人不管干什么都会成功的,但是她惹到了段家的人被段家针对,聚星差点崩溃。”
“我当时也没什么钱,正是父亲放我出去随意发展的时候。”
“所以我只好把我的公司股份全部抛售换了钱,帮她撑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我没有打算用这笔钱让她为我做什么,但如果她能为此记住我,我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我的举动引起了父亲的不满,于是我回家专心准备接受父亲的教诲与指导,成为继承人的备选。”
“但是某一天,你的母亲忽然找到我,说要和我结婚。”
“我当时太高兴了,忘记了问她为什么。”
“我们很快结婚,很快有了你的存在。”
“你七岁那年,她身体出现问题无法扭转,在离开之前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情绪空白到已经麻木的人忽然变成了脆弱的纸张一般,哽咽着染上痛苦的神色。
“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
“她和我结婚是为了家族坟冢的大阵,她的先生要求她弥补阵法,她也知道自己将来会生病去世,所以才与我结婚,生下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作为大阵的钥匙。”
“她知道你迟早会打开那个阵法,知道你每一年都会为了检查阵法在自己身上开很深的口子流很多血。”
“她知道你未来命中有大劫难,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抚养你吗?”
“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是被人利用的,你的出生是因为你有价值,你能代替不在的人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你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这件事家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早逝是必然的。”
“楚秦遇,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是继承者。”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沉默着任由对方用最利的刀穿刺他的心脏。
食指关节蔓延出阵阵痛意,使得楚秦遇不断清醒头脑。
楚文铎说的话受情绪影响很多,不能够全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