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声音打乱了傅弦音的思绪,从楼梯走廊的门缝中,傅弦音看见陈慧梅从电梯出来。
她头发凌乱,厚重的妆花了大半,遮不住她脸上明显的皱纹和疲态。
这样的陈慧梅……是不正常的时候。
傅弦音眼看着人走进了门内,接着就拎着行李箱,蹑手蹑脚地又往上爬了一层楼。
像个特务。
傅弦音这么评价道,而后又不禁觉得好笑。
明明只是来拿她需要的学习资料,怎么好像是要拿什么危险的绝对机密文件一样。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傅弦音听不到陈慧梅在里面干了什么。
许久,傅弦音才看见陈慧梅从屋内走出。
她钥匙拧了两圈,是锁上门的意思。
傅弦音掐着表,20分钟后,才拎着行李箱从楼梯间走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拿着钥匙,打开了锁上的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
摔碎的花瓶和茶几碎片一起,混了一地玻璃渣。
沙发被人用利器划破,里面的棉絮翻了出来,像是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的鱼。
地上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一地的玻璃渣子,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傅弦音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抱着行李箱,跨过一地狼藉,走向她的房间。
满地稀碎的纸屑仿佛在嘲笑她怀揣希望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被撕去内页的笔记本残缺地躺在地上,断口处的狰狞像极了疯狂指责她的陈慧梅。
傅弦音叹了口气。
她将行李箱摊开,走进屋内,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每一本书。
情况比她想象的好。
她的本子大多都是页数多,纸质厚,装订密实的。陈慧梅撕起来费劲,因此有几个本子其实只是被陈慧梅撕去了几页,剩下的粘粘还能用。
拾掇了半天,傅弦音收拾出来一个数学错题本,一个生物错题本,还有一个生物的笔记本。
一共就三个本子,傅弦音用塑料袋将笔记本包好,而后往卧室外走去。
行李箱的轮子挡住了她的脚步,傅弦音一个没察觉,直接被行李箱轮子绊倒。
原本就没完全愈合的膝盖再度被碎玻璃划伤,傅弦音看着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膝盖,叹了口气。
她所性就在原地坐了一会。
黄昏斜斜打进屋内,一寸一寸地将傅弦音的眼前染上暖调的橘红。
可橘红转瞬即逝,很快又被暗色吞噬。
傅弦音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脚踝,提起行李箱,摸索着走向玄关。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而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
临澜一中旁不远就是河边。
过去三年,傅弦音在河边消磨掉了数个难熬的夜。
她在学校边的诊所买了些处理伤口的药物,拎着行李箱,沿着那条走过无数的路,慢慢悠悠地溜达着。
周围是准备去上晚自习的学生,傅弦音逆着人流,拖着行李箱,感受到周围传来的视线。那些视线略带探究,可并不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傅弦音忽然有些恍惚。
她像是来到了异世界的旅客,又或者是在异乡的行人,独独不像是他们的同学、同龄人。
行李箱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阵阵响声,傅弦音走出了人群,走出了异世界,走到了自己熟悉的河边。
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傅弦音坐在河边低矮的石栏杆上,冰凉的河水浸没她的小腿。
她看着河水冲击在石壁上,而后退回,荡出阵阵涟漪。
她裸露在外的腿上被溅到了星星点点的水滴,水波越来越大,水滴溅落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从小腿,到大腿,到手臂。
直到头顶传来冰冷的凉意时,傅弦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下雨了啊。
然而。
几乎是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
雨停了。
不对,不是雨停了。
河面明明还没平静,雨声明明还没消失。
她抬头,视线落入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顾临钊锋利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睫轻垂,一双清澈深褐色的眸中倒映她有些狼狈的脸。
傅弦音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么不堪。
雨夜,河边,独自一人的少女。
怎么说怎么不对劲。
她开口想要解释,然而少年有些无奈的声音更先一步钻进她耳廓。
他说:“傅弦音,你怎么总是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