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寺丞将案卷念完后,堂内陷入了一阵出奇的静默。
霍成粲紧紧注视着凌玦,不愿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波动。
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被牵扯进了这样一桩大案之中,一定后悔极了吧。
若是她肯早些向自己低头,若是她肯服个软求个请,自己说不定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将她的身份稍稍遮掩过去,她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只可惜,到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她毕竟是个弱女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定会吓得失魂落魄,跪地求饶,涕泗横流……
若是她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袍,求自己帮她一把的话,说不准……
“寺卿大人。”凌玦却在这个时刻突然开口,打断了霍成粲的臆想。
她的声音平稳而冷静,仿佛只是这场残酷审判的看客。
大理寺卿王攸微颔首,“你可是有异议?”
凌玦点了点头,“大人明鉴,既然是堂审,自然不能只听一家之言,我也有证人,应当可以传上堂为我作证吧。”
徐寺丞闻言有些意外,他和霍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迷茫。
她还能有什么证人?霍成殊还是霍成圻?难道北垣王府也要来趟这趟浑水?
霍成粲亦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来救她?
王攸沉吟片刻,随即应道:“自然,你的证人姓甚名谁,本官着人去通传。”
“王大人不必麻烦了。”
凌玦还未答话,堂外便传来了一声温然轻语。
片刻,众人只见一高髻缎裙的贵女跨门而入。
霍成粲的神色一僵,而霍瑥更是满脸愕然。
“你……”
“兄长何必如此讶异。”霍韫面含浅笑地望着他,可那笑却没什么温度可言。
霍瑥向来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个性子极为柔婉的女子,对待自己从来恭顺有佳,无论是在闺阁之中还是嫁作人妇,别说同自己发脾气了,便是一句赌气的话都没说过。
她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就像如今这般,闻言软语地唤自己兄长。
但她今日怎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作为对面的证人?
“阿韫,此事为兄未曾告知于你,是不想你因此伤心,”霍瑥不知她究竟知道些什么,只得作出一脸痛心疾首的神色,“你对那薛不晚如此交心,将她当亲姐妹看待,可她却在暗中生出如此阴损的心思,你说说,这世上怎会有这等歹毒之人。”
说着,他又瞥了眼了跪在地上的薛不晚,极为沉痛地摇了摇头。
“是啊沈夫人,”徐寺丞也从旁接上话头,“你可能有所不知,当年你将这薛不晚带回侯府之中后,她不仅不顾念您的好,反而还恩将仇报,将沈府千金换走的始作俑者正是她呢,齐国公也是想等着此案有了结果,等这薛不晚得了应有的惩罚后再告知你,免得你为此受气。”
“是么?兄长倒是费心了。”霍韫的唇边依然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先是走到了凌玦身边,轻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开口:“母亲近些日子忽略了你,是我的错,你怪我也是应当的,但我从没想着抛下你,你和芊芊,都是我的女儿,日后你若是愿意,还是搬回来住可好?”
凌玦没有答话,却反过来握了握她的手。
霍韫眼眶微红,但也并未再耽搁时间多说两句,她又上前两步,站在了薛不晚身前。
薛不晚也似心有所感一般,缓缓抬起头来,侧首看向了霍韫。
“事到如今,”她冷笑了声,“你来做什么,来怪我换走了你的孩子?还是来嘲笑我如今的落魄?”
“我确实怪你。”
霍韫话一出口,霍瑥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果然,还是自家妹妹,自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接下来,他却见霍韫却躬下身来,抬手拂去了薛不晚脸上凌乱的发丝,面露痛色,道:“莺莺,你我向来无话不谈,可你心中有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同我说呢?”
莺莺是薛不晚的小字,但薛府出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