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珩今早收到宫中的来信,便已开始心旌荡漾,此刻见着宫中的马车停在外院,便立刻迎了上去。
“钰儿,今日你肯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宫钰一身鹅黄广袖长裙,在宫人的搀扶下,踩着内侍的后背下了马车。
她不过双十年华,但经历的事太多,见过的人太恶,双眸之中倒是蒙上了一层与她年纪不相符的阴翳。
此刻她扫向身侧熟悉的故人,顿了片刻,到底还是将手搭在了他抬起的小臂上。
顾珩见着自己手臂上那只手,心下不免一荡,可目光一移,却见她露出的半截皓腕上,竟露出了一道暗粉色的狰狞疤痕,他呼吸一凝,一把抓过她的手。
“钰儿,这是北燕那畜生干的?”
宫钰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用衣袖将手腕掩上,面色多了几分凛冽,“摄政王,我今日是来赴宴的,旁的事日后再议。”
顾珩手中一空,又见宫钰对她如此生疏,心头一紧,“钰儿,你知我对你的心意,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宫钰却带着宫人径自向前,“今日可是上元佳节,别耽误了时辰。”
顾珩忙跟上,“钰儿,你别生气,都是我的不对。”
今日的宴席,宁都之内三品以上官员和伯爵以上的公侯们都受邀前来,毕竟顾珩是朝中真正的掌权人,这阵仗倒是和宫宴无异了。
随着长公主宫钰进入宴厅内,原本喧嚷的人群霎时间静默了下来,齐齐起身行礼。
众人都只长公主回了宁都,可都没得到召见入宫,今日殿下居然来了摄政王府,看来这二人的情谊到底不同寻常。
宫钰在今日的主位上坐下,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顾珩跟她前后脚进了宴厅,见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免一愣,随即却笑了笑,心说钰儿果然是在跟他闹脾气,便让人在她旁边加了个椅子,自己坐在了她的旁边。
参加宴席的公卿对宫钰佩服居多,毕竟她当年嫁去北燕,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故而接连上前,对她表示了诸种敬重,又道国之大幸云云。
几位官员退下后,安远伯端着酒摇摇晃晃上前。
“公主,”安远伯封岐对着宫钰作了个揖,“三年了,下官念你念得苦啊。”
说着,封岐的双眼之中竟然噙出了泪光。
“舅舅,”宫钰也有了几分动容,“你身子本就不好,少喝些酒吧。”
封岐抬手在眼角一抹,酒性上头,吐露出了几句真心话,“你为了我们大宁付出了这么多,可真正念着你的人又有几个呢。”
“安远伯,”顾珩怕他再说出些浑话来,忙道,“别让公主担心,回去歇着吧。”
“我偏不!”安远伯此时来了几分浑劲儿,抬起手来直直指向顾珩,“公主,您别看他现在装得像那么回事儿,好像对您情根深重似的,你不在宁都的时候,他可是过得极为滋润,府里还藏了个小妾,听说是按着您的模样找的!”
顾珩的脸色一僵。
宫钰缓缓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顾珩,“摄政王,竟有此事?”
“没有的事,”顾珩忙辩解,“安远伯喝多了,这是在胡说八道呢。”
“我才没有喝多呢,”封岐将酒杯一甩,上前两步伏在主位的案前,“公主,您大可派人去搜一搜,如今那小妾还在他府里呢,当真是金屋藏娇,不要脸面啊。”
宫钰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珩许久,忽地一笑,“摄政王就别藏着掖着了,带来让我看看吧。”
顾珩下意识要否认,“钰儿,我没有……”
宫钰的眸光颤了颤,竟流露出几分软弱,倒像是被辜负了一般,“阿珩,你答应过我,不能骗我。”
顾珩的心仿若被攫住,涌出一阵苦涩的酸胀,随即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好好好,我让她来,但你要相信,我心中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其他人。”
他顿了顿,转头向随侍冷冷吩咐,“去知柳轩,带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