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沉吟片刻,又问:“最近城内新开了多少家店铺?又有几家是这般生意奇佳的?”
“这个……”随侍有些犹疑,“属下一时也记不清,待得派人清点了之后,再将具体数目承报给王爷。”
顾珩默了默,“罢了,换条路走吧。”
“是。”随侍应了声,随即便命车夫调转了马头。
已开了春,熏风轻扬,吹来一阵花粉,套着辔头的黑马打了个响鼻,又长长嘶鸣了声,惊得一街人瞩目。
凌玦坐在二楼窗边,目送着那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街角。
“那好像是摄政王府的马车啊?”立在她身后的人,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语气略带讶异。
凌玦收回视线,面色淡淡,“没见过,也许是吧。”
那人却轻啧了声,“看来是刚从宫里出来,近日朝中不太安稳,说不准要打仗了。”
“许先生倒是消息灵通,”凌玦回首打量着他,“这等秘闻宫门抄上不会写,只怕邸报里都难得一见吧。”
许一舟冲她拱了拱手,笑道:“多亏凌公子提携,不然小的已经饿死在街头了,哪还有机会继续经营报馆呢。”
凌玦此刻作男子打扮,发间仅束了个简单的木冠,神色又多了三分肃穆,倒是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意思。
“还是许先生有路子,可是知道了什么宫闱内情?”
许一舟凑近了些,又将声音压低,神神秘秘地开口:“换别人我就不说了,可您毕竟也算是我的东家,是自己人,我便实话告诉您吧,北燕那边儿已经传了信来,说看在他们小皇子的份儿上,让咱们的长公主殿下自己回去,若是月底还不见人的话,他们可就不顾情面,准备向大宁开战了。”
凌玦的眸光微动了动,“那宫里可有什么说法,长公主要回?摄政王要拦?”
“您当真是神机妙算啊,”许一周惊异地后退了半步,“这消息我可从未给旁人透露过,您究竟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您在宫里也有人?”
凌玦未置可否,只面无表情道:“长公主殿下深明大义,过往便是如此,才会义无反顾地去北燕和亲,如今既然北燕来了信,她自然不会置家国安宁于不顾,肯定是要回去的。”
许一舟思量片刻,又问:“可您又是如何知道摄政王要拦呢?”
凌玦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轻哂了声,道:“他之前没拦,这次总要做出点样子来,不然要怕旁人戳脊梁骨的。”
“这倒是被您给说中了,”许一舟笑着抚掌,“之前摄政王府里有个姬妾,您应当也听说过,就是照着长公主的模子找的那个,便讥讽过摄政王,说他当年不拦着公主殿下去和亲,正是因为怕了北燕,还说什么猴子怕猴王之类的粗鄙之语,当时把摄政王气得不轻呢!”
“还有这种事?”凌玦面不改色,“那个姬妾倒是有几分胆色。”
许一舟噗嗤一声笑开,“所以如今摄政王确实是拦了,还说什么北燕要打便打,难道我大宁还怕了他们不成。”
“然后呢?”凌玦好奇地看着他,“如今宫里究竟是如何决断的,到底是要打仗呢,还是要将公主送回去呢?”
“凌公子眼力奇佳,一眼就看出了这件事的症结所在!”
许一舟目露赞叹之色,“这事儿现在就僵在这儿了,原本是公主要去、王爷要拦,可临了公主退了一步,说要打这仗也不是不行,总不能老是被北燕压了一头,摄政王却又不乐意了,说什么军饷还需筹集云云,总之他那意思,是想公主再坚持坚持,他就半推半就地让公主回北燕,也能换得一时安宁。”
“一个不愿走,却说要走,一个不愿打,却说要打,”凌玦笑着摇头,“可这一转身,要走的不走了,要打的也不打了,却都不能明着说出口,全指着对方改口,当真是一对儿妙人啊。”
“嘘,您可千万小声些,”许一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话您同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出去跟人说笑,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放心吧,”凌玦云淡风轻地端起了茶盏,“我命大着呢。”
*
凤鸣殿。
宫钰盯着桌案上摆着的个瓷盘,有些出神。
一盘糕饼,一盘烤鸭,却都已经冷了。糕饼已经开始掉渣,烤鸭表面则凝结出一层白色的油脂。
“殿下,这两样出自如今宁都内生意极好的两家铺子,蜜珍糕饼和陈氏烤鸭。”
宫钰一时没有开口,静默了良久,才用玉箸戳了戳那只鸭子,“最近新开张的?”
“回殿下,正是,”内侍恭顺答话,“摄政王今日出宫后,也路过了这两家铺子,还派人去买了一包糕饼呢。”
宫钰的眉心微微颦起,顾珩向来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怎么会主动让人去买糕饼呢。
“你去查查,这两家铺子是谁开的。”
“奴才遵命,”内侍应了声,又道,“摄政王府还派了人手,去盘查最近城内新开的各色店铺,殿下可需奴才也去盘查一番?”
宫钰的眼睫微颤了颤,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猛然抬起眼。
“不用查了,查不出来的,你去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