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轻哂了声,随即拢了拢衣袖,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
十日后。
宁都城外。
明若暗的昏晓交隔之时,官道上掠过一匹黑马,向着城门所在疾驰而来。马蹄飞踏,在地面上扬起一阵黄灰色的烟尘。
骑在马上的人面色灰暗,下巴上已然生出一层青黑的胡渣,发丝也略显蓬乱,明显是许久没有梳洗过的模样。
可这人却似忘了疲倦,布满血丝的双目紧紧盯着城门所在的方向,恨不得生出一双鹰似的翅膀,直接飞入皇城之中。
他刚越过一个急弯,却猛然收紧了缰绳,眸光登时警觉了起来。
马蹄的动作迅速放缓,可它刚跑了两步,那两条前腿却忽地跪了下去,接着,整个马身重心不稳向前倒去,随即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马背上的人顺势弓腰向前一滚,在地面上翻了一周,倒是稳稳地半跪在了马前几尺的位置。
他迅速摸上了腰间的佩刀,目光在周围划过,接着便落在了身后不远的地上五寸之处。
即便此刻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依然能分辨出,那里竟拉着一道细细的长绳。
正是因那长绳所绊,马匹才会突然跪地摔倒。若不是他提前瞥见林边的脚印,有了几分准备,只怕要比如今帅的更惨。
此处有埋伏。
那人起身,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映照着新升的冷月银光,瞥见一群蒙面劲装的黑衣人,正从官道两边的密林中蹿出,迅速向自己围拢过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当朝摄政王设下埋伏!”他心下一沉,但面上依然未显露出惊骇,冷声斥问道。
打头的那个黑衣人却冷笑了声,“你这宵小,一派胡言,摄政王明明就在城内,你竟敢假扮王爷,你才是好大的胆子,来啊,将他速速拿下,死活不论!”
顾珩呼吸一凝,这群人果然是要对自己下杀手。宫钰只怕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提前返回,生怕自己坏了她的打算,这是要斩草除根。
他握紧了刀柄,做出防御的姿势,口中却继续为自己争着一线生机:“你们听信了谁的指使,谁人不知本王一月前送公主去了玉城,今日才赶回了宁都,城内的摄政王是假扮的,本王才是真的!”
此话一出,有几个黑衣人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似是开始有些动摇。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余光一瞥,立刻道:“你们这几个蠢货,王爷身份贵重,怎会随意离开宁都?走的那个分明是王爷找的替身,为的就是迷惑北燕,真正的王爷一直留在宫内,今日内阁几位大臣还见着王爷了,他们怎会看走眼。”
顾珩恨恨咬牙,“宫中那个才是替身,内阁那几个阁员不满本王久矣,只怕早就想将本王取而代之了。”
“不要再跟他废话了,快上!”
打头的黑衣人一抬手,他身后那群人便迅速上前,齐齐挥刀向顾珩砍去,顿时银光四起。
顾珩虽行伍出身,身手不凡,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渐渐左支右绌,身上已经被刀刃划破了几道伤口。
他本就连着赶了时日的路,今日甚至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再加上此时因刀伤失血,眼前渐渐开始发白,几乎站立不稳。
黑衣人们见着他已经有了颓势,更是心中一振,上前准备将他就地了结。
可就在此刻,林中倏地放出了几道暗箭,箭箭中了要害处,将围着顾珩的那几个黑衣人接连放倒。
霎时间,官道上除了顾珩虚弱而急促的呼吸声,倒是安静得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顾珩已经因体力不支而栽倒在地面上,眼皮也有些撑不住,在双眼将闭而未必的一刻,他似是隐隐约约瞥见了一个人影向自己走来。
在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只听那人轻叹了声:“哎,你暂时还不能死,这点我也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