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虽除,四逸的游魔和龙泽众人的安置问题尚需处理。本次历练的高阶弟子出师不利,善后工作便交给他们,齐灯火和魄子与先生们先行回营。
朝暮离奇地出现在谯明且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但昨夜一夜没有露面,齐灯火不免有些担心。
这种担心在登上飞车后荡然无存,朝暮再一次大变活人般地出现在走廊之中。
魄子甚至极为自然地问候了一声。
朝暮点头回应,目光却落在齐灯火身上。
不等齐灯火开口,魄子便咂了下嘴,别别扭扭地转身离开。
飞车设有独立的舱房,直到合上房门前,齐灯火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怎么会是凌尘境呢?途祐神与你该不会是旧相识吧。”
朝暮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出话里的阴阳怪气,神情仍是和颜悦色,“过奖了,这一晚真是辛苦你了。”
这话配上他的表情,齐灯火只觉得更怪。
齐灯火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坐在太师椅上把腿一翘,拿出副先发制人的姿态来:“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这篇咱们揭过。”
朝暮盯着她动作一乐:“你说。”
“途祐跟你说什么了?”
“和你听到的一样。”
赶在齐灯火从椅子上跳起来前,朝暮找补一句:“祂说天机不可泄露,该知道时自会知道。”
齐灯火叉腰站着,跟朝暮相顾茫然——他说得似乎没错,但齐灯火百分百地不信。
魄子言朝暮身后有大势力撑腰,可什么势力能让所有人对他的现身与消失都视而不见;朝暮言他只有凌尘境的修为,为何在危机中表现得从容淡然。
“朝暮……”
“齐灯火,”朝暮难得打断她,“我能向你坦白的是,我同你一样,是没有记忆的人。”
齐灯火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注视着朝暮的眼神似乎被困在遥远的地方,过了一会才挣扎着回到现在。
齐灯火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却发现谜面指回了自己。
“为什么?”她瘫坐回椅子里,语气变得茫然而惶惑,“你说没有记忆,那怎么解释这一切?”
他一次次出现在危机中,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如果他真与自己一样,齐灯火实在无地自容。
朝暮向前两步,撑住椅子扶手居高临下地同她对视,却不见丝毫压迫与轻视。
“之前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守护神吗,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吗?”齐灯火的眸子暗下来。
“登车之前,你是不是在忧心我?”朝暮问,却已经有了答案。
齐灯火不想跟他纠缠,大方地点头,“我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朝暮的唇角噙着笑意,“你想到我,我就会出现。”
齐灯火示意他说下去。
“我不知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又要去往何方,炎阳村的那个夜晚,你与我第一次相遇,也是我记忆的原点。当你孤身一人遇到危险,我就会受到召唤,出现在你的身边。
“因此据我分析,你与我的命运相连。”
“命运相连?指的是我嗝屁你也会死吗?”
朝暮也不恼,似乎生死大事轻如鸿毛,“这可说不好,你得悠着点。”
飞车轻微晃动了几下,离地向着广阔天空进发。两人默契地望向窗外,谁也没有说话。
“朝暮,你想听听这个夜里发生的事吗?”齐灯火的状态不适合讲故事,但是她想着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把这个盘亘在空气里的空洞填满。
“好啊,乐得奉陪。”
随着朝暮微不可察地抬眼,角落的太师椅稳稳飞到齐灯火对面,他优哉游哉地坐定,以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她。
齐灯火瞬间有些骑虎难下,她思忖了片刻,决定从三人在龙泽村分开讲起,“我和魄子到龙泽湖的时候,发现所谓的湖水已经变成了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齐灯火的语速慢下来,思维也不再集中,朝暮于是提议道:“困了就睡一会吧,咱们来日方长。”
这一觉极沉,醒来时天下营的大门便映入眼帘。齐灯火麻利地收拾好,一下车便看到朋友们已在等待。
“火儿!”戢时雨冲上来抱人时格外激动,已抬步离开的黄百金闻声又回过身,看到这场面过来人似地一笑。
“我们俩可是请假过来的,不能让你没面儿。”符衔山搭着李冬原的肩,一个神采飞扬,另一个沉默得一如既往。
齐灯火便笑起来。
几人离开时,齐灯火蓦地向后望去,却只捉到了那么个虚幻的背影。
戢时雨注意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没什么。”齐灯火言不由衷。
只有想到时他才会出现吗?那剩下的时间你又在哪里呢?
齐灯火盼望的休整时间并没有到来。
天下营虽封锁了消息,但是一行人历练遇到天魔的事仍很快传开,向来门可罗雀的冬子舍这几日竟是门槛踏破,报告情况的文书也写得她烦躁不已。
去往龙泽的学员全部归来后,天下营的掌学相翊一并召见。
齐灯火听到这个消息松了口气,因为这意味着事情发展到了盖棺定论的环节。
起了个早,齐灯火再次来到悬阁之下。
悬阁九层,以一座高塔的形式矗立在天下营东南方,作为天下营授业先生们的办公处所,齐灯火严重怀疑“悬”字指的是营员来到这里时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