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之中毫无方向可言,朝暮却面色不变、步履从容。
“你究竟想要什么?”大业山已经问了他三遍,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
朝暮根本不理会,闷头往山中走去,任凭愠怒的白雾攀扯他的衣袖。
那女声突然带着一丝促狭:“她在找你呢。你还不回头?”
他的脚步终于顿住。
女声再接再厉:“人家都急坏了,你再不出去就太冒昧了。”
“你能送她出去吗?”朝暮突然开口。
女声沉默了片刻,“不能,所以我只能催促你。”
朝暮不再接话,再次大步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
你为何不愿离去?
你在此山中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可以帮你实现。”
朝暮只是一味奔向他的终点,直到被某种柔软的力道拦下。
白雾中由虚入实生出一道人影,与朝暮四目相对,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
“云中君。”朝暮勾了勾唇,却未低身行礼。
“你停留山中,可还有事要做?”辞青帝问得真诚。
朝暮点点头。
“我能帮到你吗?”
朝暮毫不客气:“白雾中我仙力暂失,烦请阁下将我送到天地封印处。”
辞青帝滞了一瞬,很快答应下来。
他抬手斩破白雾,两人顷刻飞离地面,向着东南方疾驰。
“碧云境之上,不是也能进得大业山。”
“情况特殊。”风声呼啸,辞青帝的声音含混。
朝暮“嗯”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辞青帝有种被人看穿的心虚,默默加快了速度。
两人很快在封印处落脚。
“奇怪,刚刚有人来过。”辞青帝道。
“是么。”朝暮垂眸敛去情绪。
辞青帝看了他一眼,转变了话题:“这里真的很像南渊。”
“南渊?”朝暮并非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辞青帝点了点头,看向对方的眼神带着些试探,“你想做什么?”
朝暮当风拂袖,面容不怒自威,“此处虽有天地封印,但魔气经年积聚终是祸患。为虺弗摧,为蛇若何?”
“您……你要杀灭封印中的地魔?”辞青帝只惊愕了片刻便转为担忧,“这恐怕很难办到。”
朝暮并未因他的话而退缩,横眉道:“若我猜的不错,大业山中的地魔并不是从结界外入山,而是来自这封印之下、深渊之底,是也不是?”
两人视线再度交汇,辞青帝的神情中除了钦佩,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
朝暮并未理会其他,只当他已经肯定了自己,继续道:“天地主动形成结界,必关乎天下存亡,或许这山谷,正与你所说的南渊相通。”
辞青帝目光炙热几乎能将人烧穿,过了半晌这火方熄,却似有烟尘在他眼中飘荡。
“聪明,你永远都这是么聪明。”他的声音苦涩。
朝暮恍若不察,甚至骄矜地抬了抬下颌,“过奖。”
辞青帝摇了摇头,“可惜大业山只能封印住这些地魔,却不能将它们杀死。我虽有心,却没有把握。”
“为何?”
辞青帝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有些紧张,“因为我……”
朝暮心下明了,付之一笑,“我是问为何大业山不能直接动手。”
“啊,”辞青帝松了口气,“道法自然。天地杀生,必循因果。天地若妄动杀念,四海何来安宁?”
朝暮赞许地点点头,“正巧,我可以给它一个因果。”
“什么因果……”辞青帝愣着愣着便明白过来,脸上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震惊之色。
“我们来帮帮大业山吧。”朝暮分明是笑着说的,意图却不容置疑地传到了辞青帝的耳朵里。
后者郑重点了点头,刹那间引动满山活水奔来此处。
群山之巅,朝暮指天发愿,眉目坚定、声音铿然,“我的愿望是,即刻肃清大业山所有地魔。”
齐灯火遍寻不见,只得回到入山圆坛处坐下,打算休憩片刻再寻他法。
谁料这一停眼皮就开始打架,尽管她内心几度挣扎,最终还是昏睡过去。
朝暮与辞青帝返回入口时,便见到她倚在石雕下睡得正香。
“果然是她呀。”辞青帝刚露出笑意,便被朝暮的眼神扼杀。
长夜将近,残星犹挂在天幕,东方已隐隐露白。
世界静谧,风也温柔,齐灯火已然酣睡,呼吸平缓均匀。
朝暮在齐灯火身前蹲下,无声呼唤她的名字。
兴许是额前碎发搔得脸庞发痒,她突然皱了皱鼻子。
朝暮伸出的首停在即将触碰她的那一刻,操纵山风将那几缕头发拂到耳边。
齐灯火眉目舒展,对此似乎颇为满意。
朝暮亦为之展颜。
他回身对着辞青帝一挥手算是告别,便在齐灯火身边坐定。
辞青帝耸了耸肩,向他还礼后消失在原地。
仔细想来,自从他自虚空混沌中苏醒,还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松弛而安然。
齐灯火睁眼时已是朝霞漫天。
朝暮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在她身侧,仿佛一整夜都是如此。
齐灯火想了想没有叫醒他,而是拿出大业山的秘籍钻研起来。
“在看什么?”朝暮不知何时醒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她。
“应许的愿望。”高深晦涩的文字已经磨尽了她的愤懑,齐灯火此刻心平气和,“你的愿望呢,大业山实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