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琢磨便料到他的意思,比起玉簪珠串、胭脂水粉,不如挂个香囊意思一下。
齐灯火低头摆弄半天,系是系上了,绳结却歪歪扭扭。
朝暮一声轻叹抬步上前,解开绳带为她重系。
他的动作轻巧熟练,一个漂亮的结系成没花多少功夫,抬头时齐灯火却已面色绯红。
摊贩和一旁几位姑娘投来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怎么就不能拒绝他呢?齐灯火觉得自己不对劲。
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她率先挪动步子。
朝暮默契跟进,两人都没有开口。
齐宅地处云中城南,在这片云遮雾罩的宅邸中偏安一隅。直到七夕当日,齐灯火走出宽巷,才见到第一位活着的邻居。
“雁小先生?”
“齐姑娘。”不同于齐灯火的讶异,雁衡的回应极其寻常,仿佛齐家世代孳息在此。
“知齐家来到云中,在下却未能登门拜访,失礼了。”
雁衡一句话的功夫,齐灯火已然想通。
齐家虽不在云中,这座宅邸五千年来却一直存在,长久定居云中的雁家定然知晓自己的邻居。
然而,越是心照不宣,不期而遇时就越显尴尬。
“雁小先生客气了。”
“齐姑娘……”
“您是……”
“你先说,齐姑娘。”
“您是去逛云中吗?”七夕是她能寒暄的唯一话题。
雁衡会意一笑,“算是吧,齐姑娘定然也是。”
“嗯,祝您事事如愿。”齐灯火礼貌地结束了对话。
朝暮已等在转角。
齐灯火本想同寻常般与他打声招呼,愣是噎了半天才开口。
或许是为了烘托节日氛围,朝暮今日的打扮十分不同。
平日散下的黑发梳成高高的马尾,窄袖束腰长袍取破晓时天幕为底色,似白而微红的霞色自下而上在各处晕开,领口袖间的丝绣的金云如雕镂般似真似幻。
饶是齐灯火不甚懂得梳妆打扮,此刻也觉自己这身天水碧罗裙相形见绌。
“很相配。”朝暮像是看穿她的内心。
齐灯火眼神闪烁,琢磨着“相配”二字,“就当是你在夸我了。”
“是啊。”朝暮的目光真诚而直白,微风玩闹着吹起两人的衣衫,群摆与袍边刹那交叠。
“确实很配。”齐灯火脱口而出。
当她反应过来时,朝暮已经笑出了声,衣袍上的霞色很快攀上齐灯火的脸庞。
“走吧走吧,先去看看时晴。”齐灯火迅速抬步。
进入馆舍时,戢氏夫妇正在送别那位妙手回春的仙医,齐灯火没有急着上前。
“你先在附近……怎么了?”齐灯火见朝暮视线飘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戢姑娘还与人隔帘相见吗?”
齐灯火闻言点了点头,“许是她怕过了病气给我们,也许是病中不愿见人。”
戢父已这边来,朝暮知时机不对,“去吧,我等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齐灯火记挂着朝暮,符衔山等着齐灯火,而戢时雨身旁是家乡的朋友们。
几个人的七夕变成了一群人的七夕,队伍还在不断壮大。
齐灯火故意走在队尾,等着朝暮跟上。左不过少年心性,不相识的很快便熟络起来。
本走在前面的赵梦不知怎地注意到两人,停步观察朝暮半晌,露出一个令人费解的笑容,“我们好像在南大街见过。”
此言一出,不止齐灯火,朝暮眼中亦掀起狂澜。
“是吗,你们认识?”戢时雨好奇。
“也可以这么说。”赵梦的视线在齐灯火与朝暮之间来回晃。
齐灯火不知她为何对朝暮有记忆,更没想到她竟敢提南大街。
“都是天下营的,认识很正常吧。”符衔山也对朝暮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干脆走在他身旁。
“说的也是。”叫肖天暖的女孩开口,“不过,你们该不会是仙侣吧。”
这话更是重量级。
在场者除了两位当事人,无不瞪大了眼睛等待下文。
“为什么这么说?”朝暮先齐灯火一步反问道。
“因为,你们佩戴的香囊是一对。”肖天暖指出。
众人的视线跟着转移。
朝暮在等齐灯火的态度,而齐灯火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
戢时雨不想让朋友们不痛快,赶忙打圆场道:“香囊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可能就是样子像嘛。”
“就是,”符衔山帮腔,“今日我和时雨都穿了紫黄二色,莫非我们也是仙侣?”
他的话说得太有水平,戢时雨顿时面红过耳。
此事便不了了之。
“生气了?”
齐灯火摇摇头。
“那怎么不说话?”朝暮的声音只在两人之间。
“没有态度也是一种态度。”齐灯火抱臂一笑。
她昨日便看出这香囊与朝暮身上的相像,虽没想到会有方才那出,却不会为外人的一句猜疑而生气。
“相比之下,我更在乎为什么赵梦会记得你,难道那个时候你就有这香囊了?”齐灯火话锋一转。
“没有。而且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齐灯火开始瞎想,“总不能因为和你的名字相像吧。”
朝暮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