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澄被流放的消息传到安信侯府时,周韵迟大松了一口气,那胭脂虽没能派上用场,没能要了金澄的命,可流放至西南,那么山高路远的地界,远远的离开金陵城自此不再自己面前出现也是好的。
银瓶知道消息在一旁痛快不已,“如今心头大患已解决了,姑娘这下总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可不是,都是这金澄让她日夜担心,怕他缠着自己不放,怕自己大仇未报就被人拆穿了身份。
她从软榻上起身,缓缓走到了屋外廊下。院子里仆人正在挂着迎接新年的灯笼。
今年府上主母有了身孕,眼瞅着就要添丁进口,云怀生高兴,特意找工匠订了一批彩灯,讨明惠欢心。
如此热闹的景象,周韵迟瞧了心中没来得有些凄凉,这才不过一年,日子就换了个光景儿。
去年这时,她还在廊州周家的宅院里与荷香坐在一处嬉笑打闹,还对着荷香抱怨出不去门子,这般想着,周韵迟酸涩的咬着唇角站在廊下发愣,身后忽的一暖,扭头瞧去是银瓶拿了件银狐皮锁边的披风裹在了她身上,她嫣然一笑,“外头冷,怎么跟着出来了。”
“瞧着姑娘无事,不如咱们去郡主的院子里坐坐吧。”
“也好,那便听你的吧。”周韵迟低头,银瓶搀扶着她,就这么两人去了明惠的院子。
方才银瓶从屋里瞧着她独自站在廊下静默无语,她瞧着仔细真切,那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又想起了伤心事。
银瓶有私心,不想周韵迟再想着周家,故意让她多去明惠那里坐坐,见了亲生母亲心中的郁结自会渐渐舒朗。
除夕这日,按着习俗是要守岁的。
因又是佳节,薛氏被放出了院子。
大房和二房,还有云老太太一齐在静心堂的花厅里用膳。
往年两房之间虽说是暗流涌动,顾着新年,面上还有有几分缓和之意,一家人聚在一桌有说有笑。
明惠与云老太太和薛氏坐在一处还能搭上几句话。
可今年是两房是彻底撕破了脸面。
周韵迟安排这场席面时问过明惠,席面不如分成两桌,不然一群人硬要坐在一处,也不说话,那场面着实怪异,却被明惠回绝了。
明惠那时捧着肚子道:“你不用管,如今被老太太视为肉中刺的不是你我母女二人,而是大房,风水轮流转,你姐姐在世时,老太太在人前宠她多一些,可人后还是更喜欢大房的卉姐儿,偏你姐姐是个实心眼儿的总以为老太太是真疼她,我说了她几次反而闹的我们两人生了几次气。”
想着女儿已去世许久,背后凶手连个影子也没找到,话到最后明惠语气低落了许多,抬眼看了坐在身边的周韵迟,性子温柔娴雅,倒宽慰了她一些。
“到时候咱们只在静心堂安静用饭,守了岁便能回房歇着了。”
周韵迟听了明惠的话。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这夜,安信侯府一家接了圣人的赐菜,就坐在了桌上用饭。
只是这席面之上却十分安静,只有杯盏变错的声音响荡。
薛氏被云老太太关在院中几个月,整个人性情大变,往年守岁这夜总她是滔滔不绝,挑起个话头就说个没完。
反观这次不出声的忙前忙后只在给云老太太布菜时问候几句,余下一句话也不多讲。
云老太太依旧厌恶薛氏,可又享受着儿媳的侍奉。不断的指着席面上的饭菜让薛氏布菜,磋磨着她,让她忙上忙下。
自古儿媳服侍婆母也是常事,若非明惠今朝有孕,除夕夜这宴席上她身为儿媳也是要伺候云老太太的。
终究是云嘉卉看不得自己母亲这样伏低做小的模样,借故说自己肚子不适,离开席面躲去了静心堂院子一处的角落用帕子抹着眼角的湿痕。
除夕之夜这样的好日子,她绝不敢在众人面前掉泪,怕被责骂晦气。
院子里不如花厅暖和,过了三刻,云嘉姿被冻的手脚发麻这才红着眶从角落里出来,整了下妆容浅浅笑着进了花厅。
这会子云老太太腹中已有了七八分饱,嘴上过够了瘾,也摆够了做婆母的款儿。她也不再继续刁难薛氏,让她坐下和众人一起用饭。
席面间的气氛没有了方才那般冷淡,大家虽都自顾自的用着饭菜,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也都松快不少。
云嘉姿忙给薛氏盛了碗热汤,薛氏并未用下,剩下不多的时间里母女两人在一起说着小话。
磋磨够了薛氏,云老太太眼角一转,打起了正在用饭的明惠她的心思,她侧身看了眼明惠高耸的肚皮,不怀好意的笑道:“算着日子,胎儿快足月了吧,稳婆和奶娘可找好了?若没有我这倒有几个可堪用的奶娘,过罢了年便拨给你备着。”
周韵迟皱了皱眉,这是打着关怀的旗号要给华瑞轩塞人,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