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周韵迟心情不佳,在华瑞轩时还与明惠说笑,与云嘉仪客客气气的坐在一同说话,可是回到了雅苑,常常就一人坐在窗边的软塌上看向窗外,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这会子尚未立春,院子里的的树木还没有抽芽,银瓶寻着周韵迟的视线瞧了瞧,嘟囔了句,“都是灰秃秃的,那花啊朵啊的都还没开呢。”
这情形持续了两日,银瓶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可问起周韵迟哪里不顺心了,她也总是对着银瓶笑笑说无事。
别无他法,银瓶把这事说给了明惠听。
这日,周韵迟照例去给明惠请安时,屋里只有母女二人,明惠招招手让她做到自己跟儿前,把周韵迟耳边的碎发挽好,和颜悦色道:“这几日看你气色不佳,可是夜里睡的不好,还是有了什么烦心事。”
周韵迟抽了下嘴角,便知银瓶这丫头定是当了耳报神来明惠这里告状来了。
此时若不说,明惠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如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算了。
周韵迟那张小嘴儿刚要张口,明惠就道:“你可别随意找理由把我搪塞过去,我可是你娘!你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还能不清楚?”
周韵迟瞥瞥嘴,真不愧是生了自己之人,自己肚子里话也能被她料想到,她只能如实道:“还不是那日,瞧父亲关心起了三妹妹,我心里不畅快来着。”
心里的事,她只说了一半,也够宽慰明惠的心了。
明惠听这话,觉得周韵迟似有为自己报仇的意思,她挑眉看去,“那你想如何?且说来听听。”
周韵迟捏紧帕子,声音微微大了些,“她有害人的意头,咱们还不能让她吃吃苦头?”
明惠笑了,知她这女儿满心为自己,可芳菲阁的那个丫头,就是觉得自己吃了苦头才生出了那害人之心。
想到此处,明惠也觉得奇怪,自己虽不待见乔姨娘,可她是从亏待过芳菲阁那对儿母女,一切都是按着府里的规矩,每到逢年过节,裁衣裳和打首饰也有她们的份儿,也不知那丫头怎么就恨上了自己。
明惠冷笑了两声,“我也是为着你父亲的面子还有衡哥儿才放过了她,不过……她若能改好,好好待在府里,以后咱们和她还算是一家子人,好话之前我已与她说在了前头,能不能悟的明白,就要看她了,你也不必为她烦心,她坏归她坏,你只要是好好的就成。”
论起坏,论起害人,周韵迟手中也有两条命,可自己那是被逼无奈。
可害人就是害人,这不是借口,难道自己也成了别人口中说的坏人。
她自问自己虽算不上什么济世为民的大善人,可也不能算的上坏人。
出了华瑞轩,周韵迟一路都在想着这事,银瓶跟在她身后,极为兴奋道:“姑娘还不开心么,方才夫人可是许您明日去逛逛那上元灯会。”
周韵迟哀怨的瞧了她一眼,不言语接着往雅苑走,银瓶心知肚明的在后头跟着。
回了雅苑关上屋门,银瓶“趴”的就跪在了周韵迟腿边,“我知道姑娘这会子心中怨我,嫌我多事,可我都是为了姑娘你,床榻后头箱子里的细软,姑娘是不是点过了,姑娘不会是想离了侯府吧。”
“你……你怎可知道?”细细想来,荷香曾和自己说过,与银瓶在别苑初见时,两人谈话说笑间,银瓶将她的消息打探了个一清二楚,到最后荷香才意识到,可见银瓶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自己现在又遭她贴身伺候,每日有时还要去厨房婆子加个小灶,免不得要拿银子打点,厢拢里的东西动没动一眼便知。
周韵迟凄惨一笑,欲要把银瓶扶起,银瓶死死挣扎着不起身。僵持了好一会儿,周韵迟累的喘了口大气,回坐在椅子上,“我并不怨你,只是怜我自己在这侯府中没一个知心人,原以为咱们相识的早,姐姐去了后,你代替荷香成了我的丫头,咱们经历了那么多,我想着你总该是懂我的……懂我在这侯府里的不痛快,找不到凶手报不了周家的仇,又怕真的找到了凶手,那人却受不了罚。”
说着,周韵迟流下两行清泪,眼里是一片无能无力的痛楚。
银瓶慌了神,这才起身,抽出怀下的帕子给周韵迟擦眼泪,一边又细细说着话,满口都是歉意,“好姑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伤心,我只是怕你偷偷离了侯府,你若走了,我该何去?不瞒姑娘,刚开始你替原先的姿姑娘进府我心里头却是有几分不舒服的,可你待我那么好,替我出头让我出气,再者你也是夫人的女儿,流落在外那么多年还受了那么多苦,我心里呀早就把你当成了真正的主子,现在就是你要走也要带着我这个狗腿子,只是我还是想要你留在侯府的,你走了,又变成了孤女要是受欺负了又还怎么办呢!”
掏心掏肺的话,自打进了侯府周韵迟也就在明惠和银瓶口中听过了,余下的,周韵迟只觉得人人都带了副面具与自己说话,不痛快极了,可又不得如此。
只有在银瓶和明惠那里才能真正做自己。
周韵迟又扑在银瓶的怀里痛哭了一场,心里这才好受了许多。
这晚,主仆两人睡在一处,周韵迟躺在榻上,手中捏了缕自己的头发在手指尖不停的搅弄,想起白日间明惠的话,侧过身看向银瓶,忽问她,“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