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你想让我留下就给我打电话哦……”
“唉我不会打电话的!”
“飞机起飞前我手机会一直开机的……”
“唉说了不会打电话的你看看……”
“学姐学姐学姐……”
车子里的黑衣人喊他“少爷”——真的是叫“少爷”哎!说飞机起飞时间快到了。
程之遥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重新塞进车窗,流程化地叮嘱:
“到了那里落地后打个电话报平安,有需要的东西也可以说到时候给你寄……行了也没别的事儿了,走吧!一路顺风!”
车辆缓缓启动,李衍双手搭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她,在远去的时候又从车窗探出头使劲跟她招手大喊:“学姐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直开机的——”
程之遥给他挥挥手意思是别扯这些了赶紧走吧。
等到车辆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深深吐息,松一口气似地,脚步轻快地转身走进了楼里。
今天是她的休息日。上午十点钟把人送走,她还有小半天的时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她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新家已经布置好,一切打扫得整整齐齐。一百多平的房间,一个人住稍显空荡。不过没关系,她就喜欢宽敞一点,舒服,自在。
程之遥微笑着拿了本书,去洒满阳光的露台上,躺在躺椅上边晒太阳边看。
看着看着,有些口渴,于是手习惯性往旁边一伸。
结果摸了个空。
程之遥抬头。过去她看书的时候,旁边总会有个小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壶温度适宜的花茶,清爽甘甜。
但此时,身旁空空如也。
程之遥愣了一瞬。很快告诉自己,是新家布置不习惯。等习惯了就好。
再说了,想喝茶,她又不是不会自己倒。
于是她哼着歌走向茶柜,打开。
结果一下子被震撼了。
只见柜子里是各种各样的玻璃罐,里面分别装着的花茶原材料,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贴着小标签,写着枣片、百合、桑葚、枸杞、菊花、茯苓……眼花缭乱,五花八门。
程之遥微微张嘴。平时她不怎么亲手泡茶,她不知道自己平时喝的茶竟然有这么多种类的吗?看着眼前这么一堆,她不知如何下手,简直要犯了选择困难症。
她正犹豫不决该泡什么,忽地看见柜门上贴着一个小小的便利贴。
她揭下来。只见上面写着——“在最左边有做好的茶包噢[笑脸]”
程之遥往左边看去。果然看见最左边的一列都是混合好的茶包,上面贴着标签,看上去是按功能一罐罐分好了,有明目的,清火的,暖胃的、提神的……
程之遥下意识抬手想去拿。却忽地停住,手转个方向拿下放着菊花的玻璃罐随便倒出了点泡上,然后把那张便利贴揉吧揉吧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
她就这样泡了杯菊花茶,坐回阳台的躺椅上,继续看书。
不就是泡杯茶吗。简单得很。根本不需要别人。
我做得真棒。她边品茶边进行自我肯定。早该分手了。就应该结束在此时,处理得很得体,很体面。一切都刚刚好。
她狠狠夸赞自己。程之遥,你做得好,你就是这样,在大事上拎得清,从不糊涂。
这会是一份很美好的经历,没有瑕疵。
而且他太粘人了,占据了她很多时间。走了也好,她一下子有了很多自己的空间,能做更多事了。真的太棒了!
好极了。她微笑起来。然后继续品茶看书。
到了中午的时候,虽说没人做饭,但根本难不住她。她特意点了一份超级无敌豪华肉蟹煲外卖,打算犒赏一下理智清醒的自己。
螃蟹壳剥得她很不耐烦。程之遥越来越没耐心,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边剥边想以前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后来她忽然意识到,以前吃螃蟹,蟹肉都会被剔得好好的,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她直接吃就行……
程之遥猛地睁开了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她把手套扔掉,站起来,在宽敞的客厅叉着腰转来转去,尤不解气,最后气得伸胳膊蹬腿,对着虚空打了一套组合拳。
——可恶!走都走了还一直烦她!
太难受了。习惯的力量果然很可怕。她无法再假装微笑,她发现某种细碎的、过去很难察觉的东西已经渗入了她的习惯中,以至于当这些东西消失的时候,生活就变成了掺着沙的米饭,吃一口都硌得她难受。
她叉腰深呼吸了下。
几天,只要几天,自己就能把情绪调整过来。
她这样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然后抬眼打量着房间四周,发现房间还是那个人在的时候布置的样子。搬过来之后,房间的布置没用她动手,因此到处都是那个人留下的气息。
程之遥撸起袖子,就打算把房间的陈设都改变一遍。她要彻底清洗那个人留下的痕迹!
然后就一边恶狠狠地收拾东西,把瓶瓶罐罐摔得叮当响。
可越收拾,有关某个人的记忆就越鲜明。
那些每日插满了鲜花的花瓶、可可爱爱的杯子、杯垫、随处可见的毛茸茸玩偶、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那些她平时不甚在意的角角落落,被他填满了自己的小心思。他似乎总是对生活充满了热情,致力于将两个人的空间装点得温馨又舒适。这些东西越收拾发现得越多,像水滴被一点一滴汇聚起来,逐渐汇成回忆的汪洋将人淹没。
最后程之遥放弃了。
她脱力似地摊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花瓶里的玫瑰,伸手抽了一支过来。
鲜花从昨天开始就没换,已经有些打焉了。她将这支将谢未谢的玫瑰凑到鼻子下,嗅着那颓靡的香气,望向窗外。
现在这个点,飞机应该已经起飞了。
程之遥望着窗外的蓝天,第一次看不清自己的心。自己一直很想跟他分手,这个时机是最好的时机了。只要抓住这个时机分开,名正言顺,也没什么多余的牵扯,简直是好极了。
再说了,都这么长时间,该过的瘾也过完了,也没什么新鲜感了。按说,她应该就跟她表现得那样洒脱才对。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可能是因为,冬天到了,一米八的大床,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吧。
程之遥又生起气来。
可恶!去国外去国外去国外!之前还跟你爹划清界限转头又听你爹的去留学!没想到也是个爹宝!
她抓起旁边的抱枕就愤怒地锤了好几下。
去吧去吧去吧!跟你那个爹相亲相爱去吧!
爹宝没什么好记挂的!
程之遥就这样兀自生了一通气。生完气又像没气的气球,蔫头耷脑重新瘫回沙发上。
以后,可能真的再也,没什么交集了吧……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伤春悲秋之感。她静静望着窗外的蓝天,心想,那就忧伤十分钟吧。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程之遥觉得更难受了。她情绪正酝酿得很充沛,却被这样打断,就好比想打个喷嚏却被迫憋了回去。
心情很不爽。却又找不到发泄口。她悻悻站起,冷脸带着火气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想看看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结果一开门,整个人就呆住了。
李衍站在门口,手里拖着他的小行李箱,鼻尖冻得红红的,笑得却灿烂夺目。
他裹着厚厚的围巾,小鸟似地扑进来抱住她,开心地说:
“学姐,航班晚点了哎!我觉得这是天意,那还是不去留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