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辞谨寒没有丝毫犹疑地,上前往辞承的脸上挥了一拳。
辞谨寒攥紧了拳头,出拳之快好像撕裂了虚空,辞承眼睁睁看着辞谨寒出拳,他听着耳边风划过的声音,并没有要躲的打算,然后左脸便结结实实地接了一拳。
强劲的拳头让辞承直接从时银身上跌落,他连连后退,直到背后撞到了一棵树这才停了下来,然后又因为左脚剧烈的疼痛直接栽倒在地。
辞承靠在树上,眯起一只眼轻仰着头,虽然身体很痛苦,但他嘴角却勾着一抹笑。
对于辞谨寒会揍他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意外。可是比起他所得到的,这点疼痛根本无关紧要。
辞承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舔了舔嘴角,似乎是在炫耀,神明的滋味有多美妙。
“你也配?”辞谨寒看着辞承嚣张的嘴脸,扬起拳头就要再揍他一拳,不过时银并没有给他打第二下的机会。
“他已经受伤了。”时银挡在辞承面前。他姑且将这个理解为他们两兄弟闹着玩,但是玩闹也应该有度。
动物的直觉告诉他,这座森林很不安全,他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而且辞承的伤也需要尽快治疗。他虽然不能帮他,但是人类的医生可以。
时银看着辞承嘴角的淤青,就像是一副完美的画卷上不小心滴下了一滴墨水一样。
“能起得来吗?还是说需要我抱你?”时银对着辞承伸出了手,抱起一个人类对他来说还是不值一提的。他已经抱过辞谨寒了,所以莫名地,他也想试试看辞承。
听到时银后半句话,辞承果断地拉住了他的手站了起来。他就算再如何狼狈,还不至于要时银来抱他,倒不如说,他再狼狈,抱起时银还是可以的。
由于只有一条腿,他失衡地倒在了时银的怀里,时银连忙揽着辞承的腰,两人才没有摔倒。
辞谨寒站在时银身后,对于辞承只会示弱装可怜的本事感到不屑。他冷漠地瞪了他一眼,默默走到了时银的另一侧。
他还不想被时银讨厌。这世上会伪装的人也不止辞承一个。
“我帮你吧。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伤了哥哥,还是我来搀扶比较好。”
辞谨寒一口一个“哥哥”听得辞承就要反胃,他猜到了他的意图,并试图让时银不要听,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也好。”时银扶着辞承的手一松,或许他们兄弟需要好好培养感情,他得给他们留一点相处空间。
时银总是会以为,人类之间有着血脉的牵连,感情都是极好的。与他们这种吸收天地精华,无亲无故、无情无欲的灵兽不同。
辞谨寒从时银手中接过辞承,他假装无意地在辞承左脚上重重一踩,然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左半边身子上,这让左腿本就受伤的辞承直接闷哼出声。
“怎么,是哪里又不舒服吗?”辞谨寒明知故问,虽然上一次他派的人没能毁了辞承的腿,但是现在报应延后了倒也不错。
辞承并没有搭理他。这些人或早或晚一个都跑不掉。
三人走着走着,辞承却是眉头一皱,很快,在他身边的辞谨寒也发现了不对劲。
那里有什么。
辞谨寒转过头,看着身后寂静的草丛,心弦却在那一刻崩到了最紧。
突然——丛林中的鸟四处飞散开来,树上的树叶簌簌落了一地。草丛里发出了“轰隆”的声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朝着几人靠近。
辞谨寒和辞承的神色开始凝重了起来。时银也知道,他担心的东西来了。
草丛被一脚踩踏开来,灰棕色的巨大身影出现在几人的眼前。那是一头比成年男性还要高壮的棕熊,它的胸腔中发着“呼呼”的吼声,嘴角的涎液流到了胸口上,看得出来它很饿了。
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伤兵。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时银,只要他愿意出手的话,这头熊根本不在话下。
察觉到了他们灼热的视线,时银却有些无奈。他就算可以使用法力,也不能随意伤及这里的生灵,哪怕只是一只熊也不行。
“在它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你们之前,我不能动它。”言下之意,或许等到他们受伤了,时银才可以一试。
明白了时银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再刨根问底。辞承却暗暗记下了这一茬,竟然连只熊都不愿意伤害,为什么上一世却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杀死?
呵。
“你先带他走,我来引开他。”辞谨寒望着越来越近的棕熊,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听到这句话,辞承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会相信他有这么好心。某种程度上,辞谨寒和他是一类人,所以他了解他,也知道怎么样做才能让他最痛苦。
让他登上高坛,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高枕无忧的时候,再一脚将他踹下深渊。把所有的美好都在他面前一点点碾碎。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先解决掉这头熊,至于辞谨寒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要不我去吧。”时银还不至于让一个人类去做这种危险的事,他虽然不能贸然伤它,但是甩开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辞谨寒摇了摇头,“你留下。我只会保护你,如果辞承出了什么事,我绝对第一个丢下他。”这是事实,可是也不尽然,就比如他明明可以带着时银先走。
临走前,辞谨寒回头看了一眼辞承,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等我回来,神明大人。”说完,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石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手上流出,很快新鲜血腥味便引来了那头棕熊的注意。
显然,它也是被地上辞承的鲜血吸引来的。
这个行为看得时银眼皮一跳。人类都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吗?他难免有些担心,一个辞承他尚且照看不过来,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辞谨寒。
不过,好在辞谨寒体内还有着他的半块神核,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想着,时银带着辞承悄悄向反方向走去。
“你很担心他吗?”辞承看着时银几步一回首的姿态,不得不说,辞谨寒的这一招棋子落得恰到好处,现在就算时银在他身边,心却早已飞到了辞谨寒那。
“我怕他会出事。他身体那么弱,怎么能够斗得过那只熊。”
“是吗?”辞承嗤笑一声。时银总是会担心辞谨寒是个人类,需要关心在意和保护,却从来没有不会在意,他也是。
“那你跟着他一起去吧。”
“也好。”
辞承没有想到时银会答应得那么干脆。时银本来就想着把辞承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就去找辞谨寒。不论怎样,他的神核不能有事,如果辞谨寒在这个时候出事了,很有可能他的神核也会回不来。
只有收回神核,他才有能力保护他们。只要辞承还有那个愿望在,就是死了,自己都能将他救活。
辞承腿上溢出的血迹已经氧化成了深红色,和他的黑色的裤子完美融合在了一起。更糟糕的是,他的力气在逐渐消逝,那支箭上怕是抹了什么东西。能够迷晕一头野兽的量,对付一个人类自然是绰绰有余。
“砰”的一声,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枪响。时银脚步一顿,似乎从飘来的风里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那里是辞谨寒的位置。
“这枪会打在他身上吗?你说他会不会死啊。”辞承饶有兴致地看着时银的侧脸问道。
伤口这么久都没有处理,早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辞承抿着唇,唇瓣血色尽失。
“辞承。”时银将辞承放下,“你在这里等我,我会来接你的,但我要先去看看辞谨寒的情况,他是你弟弟,你也不想他出事,对吧?”时银摸了摸辞承的脑袋。
“好。”辞承笑了,果然不论给他多少次机会,他的选择永远都是辞谨寒。
心软和原谅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辞承看着时银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收回视线。
为什么,偏偏就要是辞谨寒呢?他给了他那么多次选择,只要有一次,时银选了自己,他都会放过他的啊。
喉头一阵微甜,辞承一口鲜血喷涌在了地上。暗红的血沾到了一旁淡黄色的花朵上,触目惊心。
他靠在树干上,眉眼的疲惫消散不去。明明他只是坐在那,就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身后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辞承别过头,在看到那抹棕色的身影时心下一凛。
棕熊不止一头。
闭上眼,辞承安静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许久未进食的猛兽在嗅到血腥味的瞬间,瞳孔便开始发红。
辞承已经可以闻到棕熊身上腥臭的口水味了,“嘀嗒”“嘀嗒”地落了一地。
棕熊猛地张大嘴,这个毫无反抗意识的人类几乎就要成为它的晚餐了。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辞承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抵进了它的腹部,血液喷射了他一脸。
咬紧牙关,辞承用着最后的力气,握紧匕首,从它的腹部一直到胸口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
棕熊应声倒地,挣扎着再也没有起来。
这一世,他又死一次了。
将口袋里的陨石碎片握在掌心,辞承的双眸逐渐变得喑暗幽深,一道极亮的光在眸中闪过,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沉重无比……
**
辞谨寒一路上有目的地指引着棕熊。饿的快要发狂的熊步伐迅猛,辞谨寒只能不停地穿梭在灌木丛中,才能勉强将它甩在身后。
就快要到了。
其实他早就在来时的路上便发现了猎人的住所,甚至还找他们问了路。所以他才提出了要引开熊,一来他有自信,二来他可以借机让时银关注到他。不过就是为了时银受点伤罢了,他也能。
千钧一发之际,辞谨寒赶到了。猎人夫妻见状快速掏出了猎枪一击毙命救下了辞谨寒。
就在他们在为辞谨寒包扎手腕上的伤口的时候,辞谨寒听见了时银在叫他。他知道,时银再一次选择了自己。
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辞谨寒眉梢处都带着胜利的喜悦。他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朝着时银的方向跑了过去。他看到了那绿茵中站着的一抹纯白,那是为他而存在的。
可就在下一秒,那抹身影凭空消失了。辞谨寒甚至听到了时银口中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你没事吧”。
是错觉吗?不、不是。
就在刚刚,神明真真切切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
“咚——咚——咚”
药臼捣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强有力的撞击声像是砸在了辞承的心脏上,让他的呼吸渐渐开始平稳下来。
浓郁苦涩的中草药味萦绕在身上挥之不去,辞承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药罐中,被深深腌入了味。
顶开眼皮上并不存在的禁锢,辞承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眉眼中的刀锋唰唰朝着捣药的那人扫去。
“施主,你醒了?”说话的那人头都没有回地说道。虽然是反问句,但是语气中却满是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