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没回答,鱼在溪也不再问什么。
只是后来他不再每日去无上峰入口等着江宴回来,也不再炫耀自己又记住了什么学会了多少,只是日复一日躲在房间里看书。
鱼在溪越来越沉默,眼神也逐渐变得阴沉,周身冷气弥漫,让人不敢轻易靠近,送饭的小弟子每日把饭送到门口就走,也不再和他说话。
后来突然有一日睡醒,发现江宴坐在他屋外檐下盯着雨链出神,怀中抱着一把琴,面前是大片红梅,鱼在溪转头透过窗户去看,呼吸一滞,一句“我不想回去了。”脱口而出。
惹得江宴诧异回头,眉眼间盖不住的怒意,“为何?”
鱼在溪不知道他为何生气,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回去了。
还有什么报仇,他也不要了,不二狱两百年就两百年,他命不好活该受苦,他不气了,他只想要江宴。
“江宴,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前世总是梦见一人,白衣墨发,或是坐在檐下对花抚琴,或是就这么盯着雨链发呆。”
鱼在溪声音有些抖,走到江宴身边时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就这么赤脚走进薄雪中。
江宴同他一起呼吸微微颤抖,眼中怒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被恐惧代替。
他怕什么?
鱼在溪看着他眼睛时想,不过马上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眼睫,带着暖意的触碰没给江宴带来任何温暖。
他手指停了会儿才挪开,轻声道:“我早就在梦里将你这张脸刻在心里了,来的第一天就认出了你。”
江宴没说话,紧紧盯着鱼在溪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其他,可鱼在溪坦坦荡荡。
“铛——”
琴弦绷断的声音让江宴猝然回神,赶紧转开视线,声音比这寒夜还要冷上几分,“你必须回去。”
“为什么?”
“你不该待在这儿。”
鱼在溪盯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这张脸曾在梦里无数次见过,每次无声的对视都被他记在心里,“你喜欢原主,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是不是十分恶心?”
江宴没动静,盯着梅花渐渐恢复了心情,倒是鱼在溪与这片梅花结下了仇恨,他对着那边冷冷一笑,“我不会让他回来,你当然可以不爱我,但是我也不想让你们两个见面。”
在感情误导下催生的嫉妒心是十分可怕的,鱼在溪当然知道江宴没有任何理由爱上他,但为什么一定要爱呢。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表白无果当晚,鱼在溪收拾东西避开江宴离开无上峰,直奔仙盟,打算让他们杀了自己。
他这具身体死不了。他要想恶心人,就必须保证他死后这具身体也跟着消失,而不是被另一个的魂魄占领而复活。
他要让江宴什么都得不到。
这么做没有快感,只有无尽恨意,可鱼在溪就要这样,对人好时可以毫无芥蒂的好,恨谁便连自己也带上。
他的自杀举动没能成功,江宴轻而易举找到他,似乎也是做了什么决定,用归元笛改动了他的记忆,将他送到一处安全的山洞,此后一百多年,便再也没现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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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渐渐恢复的感觉并不好受,鱼在溪咬牙强撑整理好自己的全部记忆,才明白当年原来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暗夜薄雪红梅,那失落感太过持久,到如今回忆完鱼在溪还是觉得心里阵阵发麻,也止不住发冷。
“所以,就算我是元祁,或者说就因为我是元祁,你不想让我爱你?甚至不惜连我梦中的记忆都更改,让我始终认为自己的梦里就是没见过你脸的?”
鱼在溪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江宴的态度向来直接,如今只是一切都明了了而已。
最后他恢复了片刻理智,颤抖着又说了句:“你是想让我在另外一个世界活下去。”
帮他收集骨哨是为此事,被逼无奈改用杀伐大阵要送他回去,后来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天川池拿固魂珠,可能最后也是为了他。
江宴爱元祁,当然能做出给他换个世界的事。
阮池说鱼在溪早晚会知道,秦奈从一开始就没向他问过关于元祁的任何,苗沛每次的失嘴,天星的态度,就连魔尊也说他性格一点都变不了。
鱼在溪抬头看着江宴苦笑,眼眶通红却哭不出来。
他既不能面对自己是元祁这件事,也无法释怀自己对江宴的态度。
所以他这么多年,到底在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