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快哭了:“可是好多蓝门。你家门口也是蓝门。”
“那你还只说蓝门?”池一坐回床上,有气无力地问,“家里都有谁,还记得吗?”
“家里面还有个宋婶婶,有个刘阿姨,带着一个弟弟……”
池一打断道:“出了门左转走到路口,再左转,第一个蓝门就是了。”
“好。”时雨点点头,却不动。
池一:“还不走?”
“嗯……其实,我不知道哪边是左。”时雨觉得很丢脸。
池一:“唉……过来。”
时雨走过去,池一拉起时雨的左手,捏成一个拳头:“这边是左。”
“哦。”
时雨握着拳头,闷着头往外走,心里不知道要不要和池一说再见,她想起他刚刚捂自己的嘴,这在幼儿园里是可以告老师的大罪状了。
她最后还是没说再见。
三分钟后,她又回来了。
在池一还没发火时,她抢先一步解释道:“外面天黑了。”
池一叹了口气,和她一起走到荒凉的院子中。光线已经明显昏暗下来,太阳停在地平线上,天还没有黑透,低矮的房屋上空一片橘红。
池一说:“你现在跑回去还来得及。”
时雨摇摇头。
池一哼了声,冷声道:“这没有你住的地方。”
这是句实话。毕竟那张床那么窄。
“我不住下来,”时雨摇摇头,“你跟我一起回去。”
池一一愣:“为什么?”
时雨忽地跑上前,拉住池一的手,果然和刚才一样滚烫。她笃定地说:“你发烧了。”
毕竟他的手一直那么烫。还一直在咳嗽。
她心中得意。池一不知道他生病了,还是自己先知道的,这当然说明自己更聪明。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让池一带自己回家,再为他治病,让他感激自己。
池一却咬紧了苍白的下唇,恶狠狠地看着她。甩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把门“咣当”一声地狠狠地关上了。
“诶?”
时雨看着紧闭的木门,小跑上前,一下下地拍打着。破旧的门,此刻显得高大坚不可摧。
“池一,十一?”她呼唤着。
-
聚会包间外,池一一手勾着时雨,一手拉开沉重的门。
他本打算安安静静地进去,找个角落坐下,谁料刚进包间,肩上的时雨忽然大喊一声:“池一!”
视线瞬间集中过来,有种“池一闪亮登场”的聚焦感。
池一愣了愣,用食指勾下口罩,对众人灿烂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岳微在吗?”
眼中晶亮,唇角柔软,纯黑色的瞳孔有种玻璃珠般的光泽,和那些站在录影棚里录制出的完美笑容一模一样。
他穿一件浅灰色的大衣,围着一条千鸟格的棕色格子围巾,走近了,能看得到他细碎刘海下湿润的黑色眼睛,亮晶晶的,眉锋上有一颗小小的棕痣。
迷乱的灯光下,更显出他笑意的明朗。
众人被这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眼,也注意到了他显然扛着某个人,正昏睡不起。岳微马上迎上前去:小雨!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发烧了。”
池一轻轻拍了下时雨的后背,提示她走路,背着她的手臂,慢慢走向了角落处恰巧无人的位置,和岳微一起把她小心安置在沙发上,在她背后加了个方形靠枕,坐在她旁边。
“池一……”时雨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忽然小声地说,“你的手好烫,你发烧了!”
池一温柔地笑了笑,俯下身,很没好气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呵,你摸的是你自己的脸。”
“诶……嗯……”
这好像的确实是张脸……我说怎么摸起来这么平,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呢。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想用力睁开眼,先打了个哆嗦。
池一问她:“冷吗?”
时雨不理他,身体一歪,斜斜倒在了池一的腿上。他叹了口气,很小心地把灰色大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岳微笑了笑,试探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池一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在走廊遇见她,都站不稳了。”
一旁的同学们表面聊自己的天,实际个个竖着耳朵。听到是偶遇,不禁在心中感叹池一的好心,路上捡个人都愿意这么贴心照顾。
他们虽在一个学校,但表演系一向相对独立,平时根本没机会这样近距离地说话。
岳微道:“我去买体温计和感冒药吧,先麻烦你照顾她了。”
池一点头道:“辛苦了。”
“没关系。”岳微已经起身,又折返回来问,“对了,大明星,能不能麻烦帮忙签个名?给我侄女的,她最近印了好多你的照片!求求啦!帮小学生完成下心愿吧!”
岳微递出一张照片。阳光充足,池一坐在郁郁葱葱的青草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抚摸着一条大金毛圆滚滚的脑袋,眼睛笑成弯的。
“帮我和她说,很感谢她的支持。”
池一在桌子上找了干净的一角,利落签下名字。岳微如获至宝,小心将照片放在包的夹层中,哼着歌,给时雨买药去了。身边的几名同学伺机而动,等着上前要签名与合照的机会,却不知场合是否合适。
时雨依旧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她的嘴却还在动,似乎在念叨着一个两个字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