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把他送到门口。
他戴好帽子和黑色口罩,却还不走,背对着门,黑眸沉沉,目光闪烁,压抑已久似的低声问:“之前的相机,你还留着吗。”
时雨一愣:“留着。”
他一点头,扭头离开,不再问下去。
时雨回到卧室,关上门,打开衣柜中的一个小小的暗格抽屉,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铺了一层防止磕碰的材料,上面又铺了一层米白色的绢布。
最中间放着的,是一台粉色的塑料相机。
配套的充电线还是最古旧的一种,早就已经被时代淘汰。她试着充电,灰掉的充电显示灯却一直没有亮起来。她只能再把充电器拔掉。
毕竟早就坏了。
她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虽然里面的所有照片已经无法被读取。
除了她,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见过里面的照片,就连池一本人都没有见过。
她之所以把这个雪人放在桌上,不是怀念秦焱,而是出于告诫自己的目的。不过现在说出来,应该没人会相信。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这个雪人丢掉。只是用塑料袋包好,放到了柜子里。她觉得把它丢掉是一种逃避。
两个小时后,汪若书回家,拉着她在沙发上,说了几句亲戚朋友的八卦。她让她看看,有没有加某个阿姨家的远方表哥,说他去年年底和外国人结婚了,朋友圈里说不定有他的结婚照,她想看得不得了。
时雨翻了半天通讯录,没找到,不知道是没加过还是删了。
汪若书可惜得捶胸顿足。
“我再找找。”
恰巧,岳微转发一条推送给她,标题是“祝贺我校数字修复基地建成”。
里面吹得天花乱坠,说学校和某个技术中心合作,可以用前沿科技,修复已经部分损毁的芯片。两部片段残缺的旧影片已经修复完成,正要安排展映。
岳微:【学校有免费修复的名额,用来做宣传,需不需要?】
时雨:【什么类型的芯片都能修复吗?】
岳微:【试一试,不行也不吃亏。反正免费的。】
其实就算是花钱,她也愿意,只不过之前找的那些机构,都说以现有技术无法修复。
她怕这宣传是雷声大雨点小,但是又总抱有着一丝希望。
时雨:【什么时候可以去?】
岳微:【初七之后,工作日都可以。】
-
初九,她前往和学校合作的数字修复中心。
地点在某一处写字楼的高层,空气压抑。前台指印她到了一处办公室门前,说黄教授就在里面。
她在网上查过,这个中心的带头人是一个姓黄的教授,看来这次就是她亲自帮忙。
她难免紧张,只敲了两下门,门内就传来一声平静的“请进”。
时雨打开门,一位戴着无框眼镜,面容憔悴的中年女性坐在办公椅上,对着双显示屏的电脑,双手飞快地敲着键盘。电脑屏幕上都是她看不懂的软件和数据。
“您就是黄教授?”
“是。你姓时对吧?坐这里,东西呢。”
时雨找了个椅子坐,把双肩包摘下,把里面的小相机取出来,放在办公桌上。
这个粉色小相机的风格和这个办公室显然不是很搭,上面倒映着和它无关的数据反光。它出现在这里,还有一点的滑稽。
黄教授:“嗯?”
“这个芯片是内置的,我怕自己取的过程中有二次损坏。”
“你确定修复这个?”黄教授皱着眉,语气不太礼貌。
工作到疲惫状态的人总是这样,顾不上说话的态度是好是坏。
“一般都是丢失结婚录像,或者特殊典礼录像的,会来个人修复。提前说明,不一定可以修复好,而且因为工作量很大,要是不特别需要的话,就不要修复了。”
黄教授解释时一脸烦躁,看起来很不满那篇文章中所吹嘘的效果。
时雨早有预期,还是忍不住失望。
“当然。”时雨道,“这里面都是……嗯,很值钱的照片。就算是要花钱修复,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值钱?”
黄教授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她捧着小相机,转着圈看了一遍,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出了一把十字改锥,小心地把四枚螺丝一个个拧下来,取出一张小小的黑色芯片。
把芯片放好后,她指了指相机上一个凹点,问她:“这个伤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时雨如实道:“被狗咬的。”
黄教授:“啊?”
“你家里养的狗?”
“路边的狗,忽然冲过来咬的。”时雨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
黄教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