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疆每试一件衣服出来，负责的小杰就一堆问题——

“卫先生觉得这件合不合适？”

“合适？有没有哪个位置需要做小改动的？”

“改好送到哪个地址呢？”

连试了几件之后，卫疆都有点儿不耐烦了，小杰大概看出来，男人都不爱这样试衣服，但是卫太太那边又源源不断地把衣服给送过来让认试。

这可是大单子！

他们柜台的货跟别的柜台不一样，他们是外贸进口货，是老板跟百货公司谈好提成才开的柜台。

而且他们跟百货公司的营业员也不太一样，营业员拿是固定工资，干多少活都是这么多钱，最多就多点奖金。

他们老板说了，这每卖给的一件衣服，甚至小饰口，他们都能从中抽成。

所以他们推销起东西来也特别卖力，而且他们卖的货跟百货公司的货也不太一样，时髦多了，设计也新，都是来路货，能来这儿看的人都是做生意的，手里有点钱，也有点品味和要求的。

但太多都是大腹便便，像卫疆这种，一看就是新江城人，可能是刚刚下海做生意才有的钱，但跟有些暴发户又不太一样，虽然不爱打扮，但是身材架子似的，样子也是硬朗英俊，跟国外演员似的，穿什么都好看。

小杰觉得服务起他来轻松多了，一来他太太也是会挑衣服的，二来他是真的好看，小杰赞美的话那是由心而发，根本不用虚情假意绞尽脑汁地从他身上硬找优点去夸，他由衷地觉得，今天真是特别幸运的一天。

但卫疆有个问题就跟很多男人一样，不爱搞搭配这些，一试衣服就不太耐烦。

小杰应对这个也有一套——

客人对太太好的，就猛夸太太，这点好办，卫太太的样子他也是随便夸，根本不用自己生造什么优点。

客人对太太不好的，就夸他本人。

还有组合式的，两者都夸，再聊点八卦。

小杰看卫疆的样子就知道是对太太好的，他就把刚才从女装部看的热闹跟卫疆说。

小杰：“卫先生，您是不知道，您太太刚才在女装部穿上那套裙子那个漂亮呀！大家都看呆了！”

卫疆对着镜子拿着领带装淡定：“哦？怎么说？”

小杰赶紧上手替他系领带，嘴上也没停——

“卫先生，这个领带可以这么系，你看啊，从这儿交叉，叠着穿过去……回头我可以再跟你再演示多几遍……”

“女装部的试衣间跟男装部一样，都是在所有的柜台尽头的，您太太一试完衣服，往回走的时候，一路上，大家都放下手上的工作，专看您太太了！说她就跟模特儿一样的！比模特儿还好看一万倍！”

“没一会儿消息就传到男装部来了！卫先生您别介意啊，没有冒犯您太太的意思，就是大家困在这幢楼里工作，久了都闷的嘛，有什么新鲜事都爱凑热闹。一听这事，身边没客人的都跑去看了，看完回来都说卫先生真有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太太！”

“您的两个孩子也都很漂亮！听说童装那边也是夸个没停的，大的那个，还有人说比电视台的童星还更有气质！小的又可爱活泼，大家都说今天你们来买东西，这死气沉沉的百货大楼都有生气多了！”

就是卫疆再内向再少话，也禁不住这么夸，他没忍住笑了两声：“谢谢你们夸奖！”

小杰得到鼓励，更来劲了——

“女装部那边更多故事呢！卫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们百货公司内部，我们这儿有很多柜台是租出去的，除了公司自己合作的鼻子，有一小部分包给像我们公司这种专买进口外贸货的，说真的，百货公司都靠我们这些柜台拉大单的！”

“扯远了，您太太买裙子的柜台，就是专卖进口货的，她那边呀有个常客，您可能不认识，但说来也挺巧，也叫卫太太，不过我们都喊她杨小姐，她爸爸在江城开了间私人银行，可是正经的千金大小姐了。”

“她看上的东西都是顶级的，都在那儿买呢！但她呢，穿衣服习惯挺多，买回去都得大改，进品的货口，版型也都偏大嘛，颜色也跳脱些，所以她也不是每件都合心意的，她脾气可差了，我们服务她的时候都特别小心。”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说客人坏话什么的，但她实在是难伺候，特别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一发脾气说话那叫一个难听呀！说我们是奴才命一点小事都教不会，活该我们上一辈子穷班发不了财……哎呀太多了不数了……而且每回来都得一堆人围着转，我们手上也有工作的呀你说是不？时间长了我们难免是会抱怨几句的。”

“她也看上您太太那条裙子，可是她穿起来松垮垮的，她皮肤本来就偏黄点，穿起那件裙子把她的缺点全暴露了，她当时试完脸都黑了，换好她自己的衣服出来之后很粗鲁地把裙子扔在负责带她试衣服的柜员头上，那个柜员还差点摔了一跤，到底是没让裙子摔地上，摔地上弄脏了要扣我们钱的……”

“然后她还从试衣间一路骂回到柜台，说这种裙子谁穿谁丑，说我们老板眼睛瞎了进了这么一件裙子回来，谁穿得好看才有鬼，指定今年都卖不出去，骂得可大声可难听了！”

“结果呀，杨小姐她回到柜台正选其他衣服呢，您太太就来了，也选了这件裙子，试完回来，大家看得眼都直了，杨小姐她那脸呀，真是又黄又黑的，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