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夏存棠的声调忽然高了一些,显然是没想到孟远青会这样说。
“嗯,你还记得三年前吗?你受伤之际贸然升阶,差点被包成一颗大鸭蛋;还有你自己搓药丸吃,还一大瓶一大瓶地吃,就是再年轻、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样造啊,你说是吧?”
“……”夏存棠沉默地低下了头。升阶是因为右眼的封印,搓药丸是为了谋取复元丹,顺便报复西分堂那些欺压他的人。而这次贸然紧追死人蛊,其实也是因为他进入玉竹苍海深处后,右眼的封印突然大肆躁动,所以才不得不故意失误,借机掩盖。
虽然他的这些行为都是事出有因,但在外人看来,他似乎确实是个十足的……二愣子。
孟远青见他有些消沉,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哎,年轻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什么,你先告诉我,这伤你之前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我去请了春回峰的师兄看诊,这伤也是那位师兄亲自包扎的。关于后续的散毒,他也有交代。”夏存棠说这话时依然垂着头,从孟远青的视角看下去,只见青幽幽的发顶以及英气挺俏的脸廓。嗯,莫名有一种乖巧又委屈的感觉,尤其是那翘翘的浓密睫毛,颇有种能挂在上面荡秋千的意思。
孟远青咳了咳,继续端着师兄的架子,接着问道:“那你的伤口今天是怎么裂开的?裂开后,怎么不赶紧到我这宅子里拿药包扎,反而跑到落霞飞流去了,还沉到了水里?”
说到这里,孟远青忽然严肃地板起了脸,说道:“你想想,就落霞飞流那种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今天恰巧出关,又恰巧去那里游泳,你就被直接淹死在那里了!”
夏存棠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但心里倒是没有被训斥的不适,反而有种复杂又怪异的感觉。他抬起头,微微睁大了眼,说道:“这三年我一直在那里修炼。”而且,他沉入潭底是因为那下面的水草,能缓缓吸取他身上的灵力,进而压抑他的状态,助他平息右眼封印的躁动。
至于水深窒息的问题,两年前,他曾在一次任务中得一位师姐指点,习得了封神闭气的一个小功法,在落霞飞流那般深度的水下,至少能待上半个时辰的时间。期间五感封闭,神识匿于识海深处,与昏迷无异。
“你说什么,你这三年都在那儿修炼?我闭关前不是说让你待在青瑶台吗?”
孟远青满头问号,他不理解,放着青瑶台这样的高级资源不用,跑到那个深山老林的犄角旮旯去修炼,夏存棠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夏存棠忽然沉默了,因为他总不能直说,他不去青瑶台是因为他右眼的封印一到那里就会暴动,疯狂吸入灵气,打乱他的修炼节奏。
短暂的沉默后,他斟酌着回到:“我喜欢在清静朴素的地方修炼。”其实,还有他没说的是,他每次修炼完,都会在深夜返回群英堂,偶尔搓搓药丸,偶尔给西分堂那群人跑跑腿,打探些试炼机会和修炼资源的消息。
“…………”孟远青瞪着眼睛,硬生生被硬控三十秒。这个理由不能说是合情合理,只能说是敷衍至极,就像夏存棠三年前的那句“屋子里在下雨”一样敷衍。
行吧,他也不知道为啥,夏存棠这小子又不说实话,这一茬就这样吧。
“算了,你先说说看这次伤口裂开的事吧。哦,对了,还有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夏存棠见孟远青没有继续纠结,于是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坦然应道:“今日伤口裂开不过是我修炼体术无度,无关其他。至于我的眼睛,乃是因为蛊毒漫游体内所致。”
“是吗?可是我刚才处理的时候,发现你那不是简单的撕裂,而是明显遭受了二次创伤。你可别告诉我你练个体术,能一拳怼到自己肩膀上去。”孟远青挑眉道。
“……”夏存棠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头,并低下头藏起了脸上的表情。无论孟远青是出于对他的维护,还是其他原因,他都不想孟远青知晓今日之事。因为这伤是越乾打的,而他故作仓皇告饶示弱,就是为了平息事情,避免被人过多关注。
要知道,这三年来他拼尽全力,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筑基中期,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够让他彻底从西分堂翻身,毫无后顾之忧地进入青霜峰内门的机会。
没错,虽然这三年他一直在上峰修炼,但他的修为依然是筑基中期,只不过是处于绝对巅峰的水平。所以,现在他更多的是参与宗门试炼,锻炼实战能力。
不过,如今他的机会似乎来了。所以他更得藏好尾巴,万万不能让孟远青介入调查,否则他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念及此,夏存棠抬头望向了孟远青的方向,然后坚定地说道:“没错,确实是我自己一个不慎,打到了肩膀上的伤口。”
“你……”孟远青看着眼前这双茫然中带着坚定的黑眸,一时无语凝噎。其实他也很想相信,但是他的理智不允许。所以,他看起来像什么很傻的人吗?
最终,这件事在夏存棠的装傻充愣,和孟远青的不理解但尊重中,草草揭过。
然后,两人一个提议帮忙散毒,缓解视觉神经的压力,一个欣然同意,即便听见了陌生的话语,也啥都没多问。
就这样,他们默契地沉默着互相配合,进入了表面看起来无比和谐的,同门友爱、互帮互助的宗门日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