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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水中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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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二年,七月十七日,荣朝皇太后崩。

江凌安手中握着那封红标信筒,久久伫立原地,宛如被霜雪凝固了一般。

那是在这个世界上,自父母病逝之后,最疼爱江凌安的外祖母。

顾柠与江凌安自幼相识,深知江凌安与太后情深,尝试着安慰道:“将军,太后年逾古稀,算得上是喜丧,您……”

江凌安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将信筒收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抹了把脸,“我知道,我只是……”他转身看着顾柠,眸中雾气氤氲,“我安排一下,你……我安排一下……”

凌月见江凌安竟是语无伦次起来,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一只手,那是江凌安教会她的动作,可安抚人心,“将军,您还好吗?”

江凌安机械地摆了摆手,瘸着腿走到一处案桌旁坐下,一只手掌撑着额角,闭了闭眼,又倏地睁开,吩咐道:“顾柠,明日我回京城一趟,我自小受太后疼爱,不敢失了这份孝心,凌州大营,就交予你……”

顾柠面色肃然,连忙朝江凌安走近了几步,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誓死守卫凌州城。”

江凌安沉重地点了点头,又将眸光落在凌月身上,“你……”

凌月面露不舍,抬眸怔怔望着江凌安,认真道:“将军放心。”

次日清晨,江凌安在两名守将的搀扶下跨上马准备出发。

顾柠正立于马前听他吩咐,便见云飞翎领着凌月匆匆赶上前来,阿兰亦紧随其后。

江凌安勒住马缰待人走近。

云飞翎抬手递与江凌安一个小瓷瓶,“将军,此去昀京路途遥远,恐伤口感染,须得注意及时清洗,还请带上这瓶药膏。”

江凌安伸手接了,道了谢便要出发,又见云飞翎似还有话说。

“将军,在下近日或将返回昀京,意欲带凌月随行,请家父瞧瞧她身上的蛊毒。然我一介未婚男子,不擅照料稚子,劳烦将军准许阿兰一同前往。”

江凌安听得此言,神色隐约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诧异。

“但闻云老先生精通医术,却不知还善蛊毒。既有着这么个机缘,凌月若是愿意同你前去,我自是没有异议。”

江凌安视线落在阿兰身上,略显迟疑,尚未偿言明,云飞翎似已洞察了他的顾虑,遂以言语宽慰,“将军无须多虑,在下稍后便前往凌州城内的四方医馆,求一名坐镇大夫前来军营相助。”

江凌安稍作思索,旋即应下,遂勒住马缰,并两名亲卫策马远去。

-

荣朝,昀京,惊云山庄。

庄主云鹤祥正伏在书房的书案上写着什么,老管家敲门进来,眉梢染了喜色,“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云鹤祥落笔的手一顿,笔下的宣纸上浸了一大块浓墨。旋即,他将手中的笔搁在了书案上的一枚青白瓷笔山上,站起身来。

老管家打量着云鹤祥紧绷的面皮,斟酌着字词,“老爷,二公子还带了人回来。”

这话让云鹤祥紧绷着的面皮有了点松动,他微微一怔,偏头觑着老管家,“带了什么人回来?”他捋了捋银白长须,微眯着眼,安排道:“将人带去厅堂。”

兴许是老管家面上的喜悦之色感染了云鹤祥,他转身去往厅堂的路上步态轻盈,眉间眼角皆是笑意。

云鹤祥理了理方才伏案写信时稍皱了衣袍,这才推门进了厅堂。

老管家正托着小茶盘在一旁奉茶,抬眼见了云鹤祥,朗声道:“老爷来了。”

厅堂之内,坐榻上坐着三个人,正是云飞翎、阿兰,以及凌月,听见老管家的提醒,纷纷站起身来朝着云鹤祥行礼。

云鹤祥扫了一眼云飞翎身边那名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女童,面上不自然地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敛去了颜色。

云飞翎大步走上前去,向云鹤祥表明了来意。

云鹤祥耐性听他说完,面上刚染上不久的一点浅淡的喜色倏地消散。他一甩袖袍,冷哼一声,便转过身子背对着云飞翎。

老管家见状,忙张罗着将阿兰同凌月安排至客房休息,领着二人出了厅堂。

去往客房的路上,凌月的耳畔隐隐传来云鹤祥同云飞翎的谈话。

云鹤祥:“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你打算何时再进我惊云山庄的大门?我还当你是携妻带女归来拜见垂垂老父。”

云飞翎不答,却是提起袍摆跪在了云鹤祥面前。

这一动作着实惊到了云鹤祥,他退开一步,道:“你这是作甚?当年你为了躲避皇家赐婚,竟是离家近十年,把我这个老头子丢在昀京城内,如今你倒是悔悟了,觉得有愧于老父了。”

云飞翎没有接这个话茬,自顾自道:“父亲,儿子有罪,当初您将兄长禁足,母亲要将他放走的时候,儿子是知情的,却念及兄弟情谊没有加以阻拦,如今……”云飞翎声有哽咽。

云鹤祥:“近二十年前的事,你提他做甚?”

云飞翎补充道:“我带回家的那个孩子,正因身中兄长炼制的蛊毒,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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