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歌跟太子战得酣畅淋漓,不多时各家公子和各大年轻官员也加了进去,马蹄踏得尘土飞扬,远远见一人被掀下马来,莫晧擎突地站了起来:
“王薇摔了。”
王夫人踮着脚瞭望,“谁这么没轻没重?”
这两年间北境摩擦不断,全赖顾谢联手将十城防守得勉强牢固,朝廷方能高枕无忧至今。
契国骁勇好战,而京中居安已久,朝堂之上竟不察国库空虚,流民瘠馁之乱四起。
这次来的契国使臣朝拜,难保不是他们想摸清底细,掂量一下未来胜算。
皇帝身体大不如前,精神头也差了不少,他生怕出事,遣人去让李南歌和太子下场歇息。
安长丰摔断了球杆,眼睛都气红了。
他打不过气人。
元莨难得冷眼旁观,垂着眼睛坐在一边。
太子向来稳重,身边又有王党诸人指点,行事必然不会出格,皇帝便不多说什么,只不过李南歌和王薇不知怎的,敌对起来,只得示意人看着些,切勿生事。
林梧撂了茶盏步到台边,从观赏台上遥遥看去,见那叫穆青契国少年纵马而行,径直停在围场边篝火旁,将一张弓掷在地上。
元莨正拢袖神游,并未因为穆青的挑衅动怒,只抬头说了几句,便让人捡起了那张弓。
莫晧擎一下子站了起来。
马场风烈,穆青歪头看了元莨一眼,“伏将军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没头没脑的。
旁人不知如何答。
元莨接过那把弓,神色轻佻:“所以呢?”
伏勒敬的确是个可敬的对手,元莨几次差点败在他的手下。
若非敌国执兵符的太子大将军猜忌心重,且行事毒辣,伏勒敬孤立无援,才被元莨刺杀。
林梧本想闭眼不见,可那几个契国时辰眼色太过流转,让人心生警惕。
她请示过孟太傅后,迂回到西侧看台后边。
穆青没料到元莨看着温吞,却是个不讲情面的炮仗,当即大笑起来,“比试比试?”
元莨已挽了弓,“嗯。”
林梧阻拦不及,穆青张弓便射,羽箭流星般窜出,钉在远处箭靶的红心边缘。
回过头来看元莨,只见他宽厚的肩臂缓缓拉开弓弦,淡色的眼瞳微微眯起,长指粗粝,动作干脆果决,羽箭离弦,“蹭”地划破长空,直没入箭靶红心。
林梧抿了唇,心有些发慌。
穆青似待比已久,不再轻敌,等到换了箭靶,便又拉弓瞄准。
契国人善骑射,武功上向来不含糊,这次一箭一反疲软之态,笔直命中红心。
林梧告诫地叫了一声“宁乐王殿下。”
元莨回头,手上却仍是不疾不徐,盲放出一箭,箭桩上却传来轻微的一声裂响,是那羽箭尾力道之大,劈开木头。
连安长丰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好!”
穆青脸色一变,不等前头换箭靶,抬弓便射往天空。
寒冬只有雀鸟,眼见就要被射个对穿,斜刺里又飞出一箭,将穆青那一箭击落。
雀鸟逃过一劫,成群结队的飞走了,两支羽箭“啪”地掉在草场上。
黄帐中的皇帝已变了脸色,负手起身走到前头,凝神观看。
大家都察言观色,看不出皇帝那张嶙峋的脸上是激赏还是忧虑,不敢喝彩。
唯有王皇后等,笑的意味深长。
“到底来者是客,这样…不好吧……”
莫晧擎正从宫女的手里端热汤,闻言怒道:“瞎叭叭什么。”
朝中武将乏力,顾烽等名将又镇守在外,放眼整个京城,也只有元莨算的上硬汉。
元莨毕竟得享兵权,他不怕打仗,甚至还盼着战火再起能坐收渔翁之利。
赵靖看一眼皇后的脸色,陡然觉得有些不对,再坐不住了。
过了片刻,赵靖快步下了长阶。
元莨二人大有比试个够的劲头,让人将将箭靶移到更远处。
整桶射完,竟然不相上下。
赵靖低声道:“王爷。”
元莨眼也不抬,“嗯”了一声,拣了一支捏在指间,眼底神色冽然。
穆青回头,不知为何,竟陡然又想起来十数年前,他偷跑进关玩耍,遇到的女子。
射靶子左右也不过瘾,他往元莨身后一指。
“你!”
林梧僵冷的手却骤然一紧,本能地想躲。
叫她干什么?
她如扇的睫毛稍微动了一下,侧脸洁白英秀,雌雄莫辨,有些莫名的熟悉。
穆青顾不得多想,饶有兴趣的看她:“小姑娘,你什么身份?袍子都穿不合身,可会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