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对我开口,我一怔,一时连眨眼都忘了。
然后心里一暖。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微微波动的嘴角和心情,继续对他说。
“其实今天家入医生让我接受它的离开的时候,我真的接受了,毕竟它也就才八周,又不是月份大到已经彻底成型,或者是已经生出来的孩子,所以我才能接受,不然我肯定接受不了;但我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不知道是因为要打掉它而对不起,还是因为没保护好它而对不起,总之就是不太敢坦然地面对它,我感觉……”
我沉默了一下,脑海里思索着话,试图找出一个能尽可能总结我心中所有真实所想的话。
“我好像不配当一个母亲一样。”
一说完这句话,我就闭上了嘴,五条悟也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寂静。
我情不自禁想起那个梦,我的爸爸妈妈哄着我,让我抱抱我孩子的梦。
虽然只是个梦,甚至有可能只是我当时受到的现实冲击过大,进而自己产生的一种臆想,但它太真实,带来的感情也相当真实且冲击力极强,那种独一无二,世界上最不可割舍的血缘联结便被奇妙地引了出来,尤其在我醒来,五条悟告诉我孩子没有了之后,那达到了一个短暂的高峰。
明明上一秒它还在我怀里酣睡,好像真的存在一样,下一秒五条悟却说它没有了,那对比过于强烈,我的确有一时无法接受。
所以那个梦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了让我见上它最后一面吗?
还有我刚刚说的,我说不要它,是因为我不想要,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
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做不到啊,我的确做不到在现阶段就去生育一个孩子,那太惊悚了,我根本没有做好身份转换的准备,哪怕有一瞬间,我因为我和五条悟我们三人有了过于亲密、如真正一家三口般的互动,动过要不把这个孩子留下来的念头。
但是那种坚持,却被现实击了个粉碎。
现实太过残酷,太过血淋淋,让我理智产生一点崩溃,我忍不住选择了另一边。
我实在忍不住去想,是在父母的簇拥下,那短暂的哄抱,让我产生了动摇,还是它戏剧性的离开,深深打击了我,让我产生愧疚,愧疚我是否在这短短的几周内有尽到过应有的责任,愧疚我到底是否有足够的资格,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对它说一句对不起。
而它又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呢?
我不知道啊。
我感觉这好像是对我的惩罚,对我对生命不够珍重的惩罚,如果再让我意外怀一次孕,我可能不会像之前那样,斩钉截铁地说不要,但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来,我必定左右摇摆,精神恍惚,哪怕有人在我耳边大喊我都不会听见。
如果当初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没有人要杀我,我又吃了药。
我不知什么时候,移开了目光,不去看五条悟的眼睛,短暂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当中,五条悟也一直没说话,良久后才准备开口,我很乖巧地抬眸看他,认真听他想对我说什么话。
五条悟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直直看着我:
“真没想到你心里竟然有这种想法,我还以为你会慢慢想开,然后很坦然地放下这件事呢,毕竟你平常那么的没心没肺。”
他对我说道,我一笑,拿筷子使劲扔他:
“我也是有人情味的好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他笑着一把抓住筷子,重新放到我面前,还给我放的整整齐齐。
“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嘛,比如我是最强,我的确是最强,可我要是不训练,不学习,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最强,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没什么好质疑的。”
他靠到椅背上,很闲适地手一抬,把胳膊搭到椅背后面,整个人很轻松地看着我,眼神平常又温和,我也情不自禁无声呼出一口气,慢慢往后靠,倚到椅子上。
“是否有必要愧疚,我觉得无所谓,”他继续开口,语气很淡然,好像和我在谈论什么跟平常的话一样。
“那是个很正常的情绪,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过是一种思想表达而已,它应该是一种反思,不应该是枷锁,比如我也有愧疚的地方,我明明答应要陪你第二天去医院,结果却突然要立刻去青森出差。如果我没有离开你,你就不会出事,这个孩子就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可我没有沉湎其中,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无法改变,我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照顾好你,保护好你。”
“但你的愧疚,不恰恰证明你是个有同理心的人吗,甚至还证明,你有成为一个好母亲的潜质,因为你反思了,你自省了,你有温度,这不就代表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母亲吗?成长不就是要一遍遍地摔倒,反思,然后重新爬起来吗?”
他眨眨眼,静静看着我,眼神仿佛在说,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心里一怔,足足几秒没说上话,好半晌后哑然失笑,:
“你还真是犀利啊,说话一针见血,幸好当了老师,要是不当,真是亏了你了。”
“哼哼,我也觉得我很有才,有我这样的老师真是他们的幸运,是吧?”
他手放下巴上得意比耶,眼神骄傲极了,好像自己真是什么天选教师一样;我也忍不住笑了,有点释然的笑,有点坦然的笑,还有点幸福的笑,好像只要他在面前,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所有烦心事都会迎刃而解。
我端起回奶茶,慢慢喝了一口,不知道那是什么煮的,但喝起来意外有股农田的味道,清新淳朴又自然,我心里好受了很多。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但好像都默契的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感情与语言,半晌后,五条悟突然开口,你想不想看看我小时候上课的地方?
我一愣,“啊?”了一声,他直接起身,去床上拿换衣服时换下来的羽织。
他把衣服拿过来,往我身上一披,然后不给我反应时间,一俯身,一抄,一下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惊叫一声,连忙搂住他脖子,他抱着我走了几步,随后动作流利地,一下翻过硕大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