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先生,这空位是尉都事府上养女——云落,昨夜里发高烧不退,便告假休息两日。”
老先生又顿了顿,摇摇头,一叹:
“这云落啊,一直都很期待先生你的到来,不过现下可惜了。”
尚文武听罢,深感疑惑:“尉都事何时收了养女?”
“数月前的事了。这尉都事受远亲所托,才收了养女云落。”老先生倒没想到尚文武对官家人家事如此感兴趣。
尚文武觉着此事另有蹊跷,便找老先生又讨了份云落的练习册本子,仔细观察起字迹来。
但很遗憾,云落的字迹与莲并不相似。莲的字一向工整规矩,轻柔娟秀,而这云落的字迹却力透纸背,行云流水,变幻飘逸。
但他心里对这云落又生了几分好奇,正巧今日她未能来上课,心中又起几分疑惑,看来又要到尉府拜访一趟。
云落因病情未有好转,反而加剧,第二日便直接卧床不起了。
尚文武却午时来尉府探望,正巧尉连迟在府内。二人便在厅堂内坐下,一番交谈,尚文武直入正题:
“听说尉都事您收一养女?”
闻言,尉连迟望向花庭中央那间房,漫不经心道:“不过是远亲之女,投奔而来,无依所托。我瞧着怜惜,便收其为养女。”
“尉都事真是心慈好善。这不是听得千金告病两日么,我便来府上探望一番。”说着随行的小丁从门外提礼而来,是些鲜嫩的水果和滋补的药草。
“尚先生真是客气。”尉连迟摆手命侍女收下,转而又道:“真是不巧,现下小女已经睡下了,劳尚先生费心了。”
“无事。不过听闻千金已卧病两日未见好转,我自幼研磨医术可否看看能帮上爱女,诊上一脉。”尚文武也是越挫越勇,今日铁了心就是要见见这云落。
尉连迟只能应下,并唤来侍女,收拾云落房间,准备一番。
而此时侍卫已点穴让云落睡下,侍女忙把床帘薄纱放下,又在床前设好珠帘屏风。
尚文武随尉连迟慢步来到云落房间,房中格局规整,装饰雅致。
两人走至云落床旁,床前因有屏风的纱帐珠帘遮挡,尚文武并不能看清这云落的容貌,只是隐隐见得一张精巧的小脸,朦朦胧胧中与莲有几分相似。
“我担心小女身上风寒染上尚先生,特布了珠纱屏风。尚先生,放心医看。”尉连迟早有所准备,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尚文武看了眼尉连迟:“尉都事真是考虑周到。”说着,小心地牵出云落的手,他还有一招!
莲的左手手心腕处有颗黑痣,一看便能知晓。
尚文武心中正忐忑不安着,他缓缓翻过云落的左手,而手腕处,却并无黑痣……
原来也不是她。
尚文武心中一暗,简单诊脉了解了情况。
他隐隐觉着不对劲,云落这番高烧有些蹊跷,按常理说正常高烧应该伴随着咳嗽、鼻塞、眩晕等不适,可云落的病情却只是停留在高烧的阶段,温度降不下来。
连她的手,都有些炽热。他深深看了尉连迟一眼。
脉也诊完了,尚文武简单又寒暄几句,便就此离别。
尉连迟暗自叹想:“这尚文武寻家妹之心切,真让人感动。当真只是家妹?”
不过好在今日都有所准备,见招拆招,也应该是彻底打消了尚文武对云落的顾虑。
醒来后的云落,对这所有发生的事都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她只觉着自己睡了很久,睡得很沉。
事后,尉连迟经再三考虑,又为云落请两日病假。
而云落还在与他怄气。
无奈,尉连迟只要忙完事务得空就回去看看她,最后还是耗不过云落软磨硬泡,答应她有机会便带她去青山书院拜访。
两人拉勾作证后,云落这才放心,肯好好吃饭。
当然,大人的话多数都是哄小孩子的……
这日,尉连迟在官场内室,执办公事。忽想起什么,命侍卫召来次子妹。次子妹自上次刺杀尉连迟失败后,无奈家母姨娘被他关押控制,便只能听令于他差遣。
次子妹得令后,换一袭黑衣匆匆赶来,却被侍卫拦在室外。她只能在阴暗无人的长廊静候,无奈压着性子,有些不耐烦地在廊里来回踱步。
门口的守卫没有里面尉连迟的召令,绝不会放任何人进去。
等了好一阵子,有些焦躁想要发火的次子妹,终于听闻里面传话。“进来。”
她撇了撇嘴,心想:“什么人啊!明明叫自己来!又让好等!”
一进门,就觉着里面光线昏暗,很是阴凉。若不是廊窗的白纸透着光,她根本看不清室内桌案后那背身之人。
桌案后,尉连迟闻声响缓缓转身。
次子妹倒未曾见过他真容。
今日一见,这高大的身影,银色冠束起乌黑的发,着一身烫金流云纹的黑衫,面上还戴着半副狰狞又诡异的牛兽面具。
昏暗之中,黑色的犄角尖锐得隐隐发光,另一半脸只依稀看得个轮廓,很是神秘。
次子妹见此情形,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叫嚷道:“糊弄什么玄虚!”
而尉连迟只是抬眼揣量着她,见她如此不敬又不知礼数,低沉下令:“让她跪下。”
次子妹闻声发怵,不知何时隐在身后暗处的两名黑衣侍卫,迅速上前,强按着她的肩膀,一脚踢着她双膝后腘窝,逼她硬生生跪下。
“尉连迟!你……”次子妹不服,竭力挣扎着,可这架势强硬逼她就范,终还是束手就擒。
“现在把柄在我手中,若你是这种态度,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你现在就可以出去。”说着,尉连迟示意,侍卫便放开了她。
当然,如果她真的出了这个门,那她和家人就无法再相见。
次子妹闻言知道他话里威胁,气得咬牙切齿,内心虽然厌恶,但她还是缓缓站起身。
深吸一口气,面上的傲气再无,毕竟她现是寄人篱下,如果不是因为她行事冲动,家人也不会受此连累。
“到底要我做什么……”她气得颤抖,憎恨的眼神直瞪着尉连迟。没想报仇不成,还得为仇家卖命。
尉连迟见她面上屈服,放下傲骨,也是顾全大局、重情重义的人,不过就是行事冲动,有勇无谋罢了。“很简单,让你演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而已……”
原来,尉连迟是想设计次子妹在北山遭遇山贼受伤,“无意间”让尚文武救下的戏码。他打算把次子妹长期安插在尚文武身边做自己眼线,从而达到监视他的行动踪迹的目的。
三日后,按计划进行,次子妹和黑衣侍卫上了北山,在尚文武今日行程的必经之路提前做准备。乔装打扮后的次子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侍卫为求逼真,只能在她腿上划了几道浅浅的血痕,次子妹也忍痛挨下了。
一切准备就绪,侍卫隐在暗中,静待观察。
果不其然,片刻后,尚文武的马车路经此地。尚文武见路边昏迷的女子,衣裙血色淋淋,好意检查了一番伤情,便带上马车送去医治。
远处的侍卫见计划顺利进行,便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