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了夫人又折兵,王韦恨不得赶紧送走面前几个瘟神,连连低头回应。
得偿所愿后,他们这才心满意足离开郊外。
回去的途中,柳冉和谢舟同坐一辆马车。
“喂,你怎么不说话?”
以为自己动作太粗暴吓到她,谢舟没有恐吓女人的癖好,假装掩唇解释道:“咳。对付无赖那种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他表面惯会装可怜,奸计得逞的下一秒绝对翻脸。很多百姓因为轻易相信他,才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我只是在想我刚才下手轻了。”沉默须臾,柳冉神情凝重,严肃回道。
他往车厢内的角落一瘫,支起额头懒洋洋地望着她,“你不是大夫吗,不治病救人反而害人?”
“可医者的前提是人,人有明是非辨善恶的心,如果我只做一位死心眼的医者,不管好的坏的一律医治,岂不是间接害死无辜之人?况且方才我并没害他,若他做到言而有信,不仅能解掉身上的毒性还能清除体内淤血,届时他的病便可治愈。”
生中夹死,死中带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她即是能夺命的阎王,亦是妙手回春的医者。
谢舟懒懒地抬起眉,徒然间对她的了解多了一分。眸底闪过几分饶有兴致的情绪,他道:“你就不怕得罪刘氏?”
“我所做一切皆为谢家,怎会是得罪她。”
她说得正义凛然,对方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只是轻笑一声,却没说什么。
回到柳家洗去一身风尘,很快便要离开了。
柳母抓着柳冉的手,神情充满牵挂和不舍,嘴好几次张了张,最后化成冗长的沉默。
“娘,左右柳家离谢家不是特别地远,等你养好身体,您来府上看看我。”
柳冉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因为前天的事,柳父面色仍旧不太好,嘴唇一直绷着,他皱紧眉头语气僵硬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妇人就是矫情。她都嫁出去了,又不是死了,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像什么话!”
他不耐烦地催促:“时候不早了,你俩赶紧上路吧,可别让亲家那边担心。”
柳母收回手,转身走到谢舟的跟前,“娘想与你讲几句话,可否方便?”
他微微颔首回应。
柳母回头看了一眼绿茵,后者会意,递来一个纸包裹的东西。
“虽然不是很远,但车子坐久总会觉得不适,这些是娘提前做好的栗子糕和茯苓糕,你们在路上饿了可以拿来垫垫肚子。”
她顿了顿,紧接着拿出一条手镯,道:“小舟,娘与你只相处两三日,但娘看得出来你为人并非传言那般不堪。这条嵌红玛瑙宝石金手镯是在冉冉出生那日娘托人所制,望你能与冉冉平安常喜乐。”
手镯做工工艺精湛细腻,表层打磨得十分光滑,流转间泛着幽幽浅淡的墨绿色光泽。
“你和她都是娘的孩子,若冉冉有什么做得不好,你尽管告诉娘便是,别委屈憋在心里头。可如若有人欺负她,娘无法在她身边保护她,希望你能代替娘的位置帮助她,包容她。”
柳母将手镯塞入他手中,郑重说道,“以后冉冉的事,娘拜托你了。”
柳母虽拘于府内一隅,可只要有心打探,必然会察觉到不对劲。但即便知晓谢舟在外的名声,她也没带有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反而将他一同视为自己的孩子,用肯定和信任交于他。
这种被人相信的感觉化成一股酸流在胸口蔓延,谢舟不自觉地弯起手指,将镯子笼入掌心之内,分明似毛羽般轻,他却突然发觉如岩石一样重。
二人并未做过多回避,柳冉在视角的缝隙中觑见那条手镯。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她主动向前一步,走到柳父的跟前。
“父亲。”
对方没声好气睨了她一眼,不作语。
“父亲,成亲前您所应允的条件无一兑现,往后您也不必费心了。”柳冉说完,吐出一口浊气,委屈求全多年,她已经不想再忍了。
柳父面色不悦,冷声道:“什么意思?”
柳冉没接话,只是说:“母亲之后的开销皆由我承担,您与我之间的事就此了结吧。”
“凭你?”柳父嗤笑一声,“你一个女人哪里来的银子?还不是你夫家给的你?”
无谓笑笑,她道:“是与不是和您已无关系了,您只管应下便是。”
她笑得淡然,言语间却透着一丝锋锐,刺得他心里头莫名不舒服,“你别忘了,是谁生你养你,如今倒敢命令起为父来?”
“好,日后你母亲的事如你所愿,为父不再理会。”他早嫌柳母身子羸弱是个累赘,既然柳冉如此要求,正好顺势摆脱她。
“不止您,也请您管好周姨娘,我不想任何人扰母亲的清净。”柳冉逼近一步,“若是母亲再受到她一点儿的伤害,父亲,您该明白那百匹绸缎要想安然无恙渡过东临城,离不开谢家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