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秋的冷雨浇透,钱浅毫不意外地染了风寒。
幸好回家后,夏锦时和钱绵绵就把她泡在了滚烫的热水浴桶里,倒是没发热。但随后几日,仍是神色恹恹的,咳嗽不停。
王宥川通过钱浅“作弊”吃到了甜头,之后时不时请上三几好友,拿她前世那些文学大家的诗词与人高谈阔论。
钱浅不敢想,若叫李白、杜甫、苏轼等诗仙诗圣们知道,她拿他们的诗词这样换钱,会不会气得穿越过来把她烧成灰。
这天戚河又通知了钱浅,次日云王有组局。
钱浅无奈去了,强撑着精神熬到下午,小腹突然一阵痉挛般的剧痛。
她暗叫倒霉,月事竟在这个时候来了。
她穿好月事带后忍了一会儿,期盼着王宥川吹牛吹够之后,可以尽快遣散众人。
谁料等了好一阵儿,王宥川仍没有半点儿止歇的意思。在于是在他与人畅谈的间歇,钱浅凑上去小声道:“王爷,我有事要先回了,对不住。”
王宥川不准,“不行!本王这诗还没作完呢!”
钱浅把王宥川刚给的钱袋子放到他身旁,“我实在身体不适,今日不能陪您了。改日再给您多写几首。”
钱浅颔首,转身退下。
王宥川想喊住她,又怕别人看出异样,笑着客套两句,然后推说去如厕,出门立即去追钱浅。
钱浅已然快走到王府大门了,王宥川冲过来一把扯住她,“你胡闹什么?本王都跟人说了今日要尽兴,你要让本王丢脸吗?”
钱浅忍着剧痛,有气无力道:“王爷,我实在身体不适……”
王宥川不耐烦地打断她:“不就是染了点风寒吗!本王金尊玉贵,都没你这般娇气!你再坚持坚持,本王叫人给你煎药便是!”
钱浅摇摇头,连话都懒得说了。
王宥川突然怒了:“不就是要钱吗?真是贪得无厌!本王给你加钱就是!”
钱浅很无奈,“我不是要钱……”
王宥川瞬间拔高音量:“逍遥!本王近来给了你些好颜色,你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钱浅实在有些烦了,冷漠地盯向王宥川,“王爷,咱们初识之际做过约定,我偶尔急事请假两日,您不能不放我。王爷现在,是想要违约吗?”
王宥川经她提醒才想起来,却被她眼中的冷漠和威胁激出怒火:“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给本王立规矩?”
钱浅总算真正见识到了这小霸王混不吝的一面,心里却只觉得无奈和可笑。
“哦,那王爷大可杀了我。”钱浅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王宥川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目光里那满满的嘲笑和蔑视,突然怒发冲冠,下令大吼:“给本王拦住她!”
钱浅已经走出云王府大门,迈下了台阶。王府侍卫得了令,立即拔刀,纷纷围在了她面前。
王宥川大跨步上前,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对钱浅怒道:“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日走不走得了!”
钱浅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所有情绪全部褪去,冷冷道:“那便试试。”
她神色不变,迎着侍卫的刀尖往前上了一步。
她朝着刀尖上走,侍卫们倒吓得退了一步,不禁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就算是王府侍卫,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随便砍杀于人啊!
王宥川更怒,大吼道:“戚河!”
戚河也不知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场面就变成了这样,只得赶忙冲上前去阻拦道:“逍遥姑娘,你这是何必?王爷近来脾气好多了,你跟他好好说……”
“这是怎么了?”
沈望尘从马车上走下来,笑呵呵地跟他们打招呼,“宥川,逍遥,你们这唱的是哪出?”
戚河知道他二人相交甚密,连忙退开解释道:“表公子快帮忙劝劝。逍遥有些身体不适,但王爷不想让她现在走,俩人就僵持起来了。”
沈望尘看向钱浅,惊诧道:“唷,脸色怎么这样差?哪里不舒服?”
钱浅眼前阵阵发黑,强忍腹中巨痛,用不大的声音说:“他违约了,约定终止。”说罢就欲再走。
沈望尘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阻拦道:“等等。”
他扬起笑脸,对台阶上怒不可遏的王宥川道:“宥川,逍遥看来是真的身体不适,不如看在表兄的面子上,今日先放她回去。”
王宥川怒道:“表兄你莫管此事!本王今日非要让她知道知道,何为尊卑有序!本王的命令,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话还没说话,突然眼睛睁大。只见钱浅好似呼出了一口淡淡的雾气,随即就向一旁软倒下去。
沈望尘只觉得身旁的人影一晃,就在他面前歪了下去。他下意识抬手去接,可钱浅失去意识,力道超乎了预计,一下子将他带得蹲跪在地。
沈望尘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头无力地垂着,心惊之下不禁乱了阵脚,“逍遥?逍遥!”
钱浅双目紧闭,无知无觉,沈望尘猛地抬头朝王宥川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王宥川一时间仓惶无措,“我,我什么都没做……我都没碰她……她,她是装的吧?!”
沈望尘伸手去叹了下她的鼻息,微微松了口气,“吕佐!快去请医士!”
没等吕佐动作,王宥川便大喊道:“戚河!去请太医来!”
戚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撒丫子就跑了。
沈望尘也缓过神来,迅速整理好心情,一把将钱浅抱起来,“宥川,快准备个房间!”
王宥川赶紧领路,“来,这边!”
太医很快被请来,拿过钱浅的手腕,撸开袖子,动作顿住了。
那白净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横贯手臂内侧的粉色疤痕,微微凸起着,在那根红色编织手绳的衬托下,更显刺眼。
王宥川傻傻地问:“这是什么?”
太医没有回答,先诊了脉搏,又扒开眼皮、掰开嘴查看一番,还摸了下手脚,小声跟侍女说了两句后,带王宥川和沈望尘出了房间。
王宥川急急地问:“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染了些风寒,怎么还能晕倒呢?”
太医道:“这位姑娘有严重的血亏之症,想来平日还非常畏冷吧?”
王宥川想了想,不解地说:“好像是挺怕冷的。不过染了风寒,畏冷也正常吧?”
太医摇摇头,“这位姑娘有积年的寒症,所以手脚冰凉,十分畏冷,也正因如此,才易染风寒。”
沈望尘问:“那血亏之症又是何意?”
太医解释道:“血液亏虚,难以濡养脏腑、经络、四肢百骸,故而身体较常人相比虚弱很多。若不好生加以调养,只怕不是长寿之相啊!”
王宥川、沈望尘都是心里一惊。
王宥川问:“怎会,如此严重?为何会血亏?”
太医想了想,“恐怕与她手腕上那道伤痕有关系。看起来是道多年前的旧伤了,当时应当伤得极深,以至身体失血过多,至今也没能补足。”
沈望尘问:“那要如何调养?”
侍女出来,对太医道:“如太医所料。”
太医点点头,对二人说:“这姑娘今日来了月事。她本就有血亏之症,又常年体寒,加之此次还染了风寒,晕倒也就不奇怪了。让她好好歇一歇,下官再开上几贴药,等她醒来喝下,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王宥川道:“开开开,挑好的药拿!”
太医又说:“不过姑娘这般的身体,想来每回月事都极为痛苦难熬的。若不好生调养,只怕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日后还会再次发生的。”
王宥川赶忙问:“要如何调养?需要用什么名贵药材吗?还是需要食补?”
太医道:“平日要喝药调养,食补自然也是不能少的。我会把日常吃的和进补药方都开出来,王爷叫姑娘换着吃,好好调养几年,应无大碍。”
“几年?”王宥川吃惊。
太医道:“陈年之症,自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养好的。只要好好进补,不要受寒着凉,几个月后,月事之苦起码就不会那么难捱了。”
太医走后,王宥川惊疑道:“她才多大点儿?怎么就有这么些个陈年旧疾了?表兄你知道吗?”
沈望尘看向屋门口摇头出神,“她才十七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