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终究没敢带那套首饰去。
太贵重了,别说是给她带,就算是要赏给她,她也不敢要,想着终究是得还回去的。
王宥川见她只拿了一个小包裹,问:“就带这点儿东西?”
钱浅反问:“不是就五天么?”话都说完才看见马车后居然还跟了一辆马车,估摸全是他带的东西,赶紧闭上了嘴。
王宥川又问:“昨日那套首饰呢?”
钱浅小心地说:“我没敢带着。那套首饰是整套的,若是丢了一件就不成套了,我赔不起。”她指指头上先前他生辰那日赏的白玉簪说:“但是我带了这个。”
王宥川有些气闷,又无可奈何,“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套首饰而已,哪里值得你这么小心翼翼?”
一行人来到北郊行宫,远远地便有身着铠甲的兵士们在守卫了。钱浅还看到了之前给冰上盖土、把小孩欺负哭的那个男子,听兵士们叫他李副将,猜测或许宋十安要负责此次北郊行宫的安全防卫。
云王府的马车自然无需严加盘查,顺利通过,行宫里已有不少世家子女都到了。
前几日行宫上下便好好打扫了一番,但那些皇子皇女和世家高门子女行事讲究,一应物什都要用平日里习惯用的,人人都带了不少东西,随行的侍从侍女们进进出出忙活着。
人们在行宫的居所都已提前安排好了,皇子皇女们可以分得一个院子,大臣们的子女根据父母官阶不同,安排进不同的正房、厢房。
云王自然是得了个不错的院子,钱浅作为随行者,戚河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
她只带了需要换下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并不需要收拾什么,但徐祥又拿了套蚕丝的单子和被罩给她。其实行宫的被褥她闻了,没有异味,单子和被罩也是新换的,既然徐祥已然拿来了,她也就没再推辞,自己换上了。
路上颠簸了许久,钱浅换好被褥刚想躺一下,云王就闯了进来。
“哎呀怎么还躺下了?年纪轻轻不要这么懒!”
钱浅对他不问自入很不满:“你怎么不敲门呢?若我在换衣裳怎么办?”
王宥川尴尬了一下,却嘴硬道:“没事儿换什么衣裳?走走走,我带你在行宫逛逛,临近行宫的渭水河,现在景色也正好呢!”
钱浅不由分说就被拽了去,二人在行宫闲逛一圈,又去了渭水河边。
正值盛春时节,行宫百花盛放,与娇俏女子的容颜争相斗艳。渭水河畔大片的海棠,淡淡微红色不深,景色当真极美。
二人闲适地走了很远,还在渭水与滋水相交处的老木桥走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行宫。
行宫内,云王的院子都已收拾妥当,沈望尘与姚菁菁也到了。
得知二人刚在外面逛完,姚菁菁不干了,非要拉钱浅陪她再去逛一圈。钱浅只得陪着去了,云王与沈望尘也远远地跟在后面。
钱浅注意到姚菁菁只带了两个侍女,没有侍卫也没带武器,奇怪地问:“你怎么只带了侍女?你侍卫呢”
姚菁菁笑她:“这是皇家行宫好不好!怎么可能让臣子带侍卫?”
钱浅有些纳闷:“那戚河和徐祥为何能跟着,他们还带着兵器呢!”
姚菁菁解释道:“因为他们是王爷的亲卫啊!皇家行宫有禁军护卫着,除了陛下、皇后和皇妃们,只有皇子、皇女身边可以带两名带刀亲卫,其他人都不能带兵器来的。沈望尘算是皇戚,他的侍卫都不能带兵器,何况我只是官宦子女。”
钱浅觉得挺不妥的,“那这样岂不是很危险?我朝位高权重者大半都聚集在这儿,万一遇到点什么危险,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姚菁菁差点笑疯了:“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啊?且不说我朝国泰民安,这北郊行宫外围还有皇家禁军严加守卫呢!明日是皇太女生辰的正日子,陛下、皇妃和朝臣许多人都要来庆贺的,怎么敢出半点儿差池?”
钱浅点点头。
她只是隐隐有种感觉,京都城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一片祥和,而这种特别时刻最容易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她很庆幸她坐在云王的马车上,否则她的折叠刀只怕都带不进来。
姚菁菁见她若有所思,又道:“你就踏踏实实把心放肚子里吧!太女殿下特地安排了宋侯调兵护送陛下和朝臣们呢,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钱浅一听宋十安此次是来护卫皇帝的,想来见面的概率能大大降低了,心下稍安。
当晚,所有人都安顿好了,行宫准备了餐食送到各个院里。但世家子女们都去找各自交好人聚凑去了,分享彼此带来的美食,行宫备好的餐食倒是没什么人在意。
钱浅与云王、姚菁菁、沈望尘一同用了晚饭,闲扯了一阵,而后各自回屋歇下了。
*
次日上午,百官浩浩荡荡从陆路而来,帝后和皇妃、还有几位重臣,则乘着一艘高约四十尺、长约一百八十尺的豪华大船,从水路而来。
宋十安站在帝后及诸臣后方的船舷边,身着铠甲,威风凛凛。
他真是好看的直犯规啊!即便已经洗脑了无数遍,告诉自己与他再无可能,但还是会被狠狠惊艳的好看。
钱浅有些无力。
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一败涂地。
皇帝在行宫大殿见了各家到场的人,说了些场面话,随后在大殿开启了皇太女盛大的生辰宴席。
钱浅是没资格坐在殿内的,只能在与戚河等人在偏殿一起用饭,听着大殿里传来的丝竹管弦声声,看着一队队献艺者们进进出出,想象着里面的歌舞升平。
钱浅吃完枯坐着等,等的都犯困了,宴饮才终于结束。
帝后、皇妃率百官在渭水河边散步,欣赏风景,直到日头稍稍偏西,才动身返程回皇宫。
皇帝说要将那龙船留下,给皇太女和一众年轻人聊作消遣放松之用。宋十安又率军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陆路护送回城。
一整日,什么乱子都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钱浅放松下来。
次日上午,皇太女带众人上了龙船,沿着渭水河游了一上午的船,回行宫用过午饭后,就让众人随意玩乐、不必拘束。
早有人准备了各种玩乐项目,像是前世的游乐场,有投壶的,有射箭的,有去打马球的,有弹琴、画画的,也有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各种供人消遣的项目让人眼花缭乱,人们分散开来,纷纷去找自己喜欢的玩。
每个项目都设了彩头。这些彩头对普通百姓人家的确算是好东西,可对这些世家子女们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年轻人骨子里总是争强好胜的,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博出个彩来。
钱浅陪云王投了壶、射了箭,云王得了个小彩头,转头就赏给她了。
玩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傍晚便至。
不知谁提议在河边扎帐篷野营,更有闲情野趣,皇太女便准了。
扎帐篷野营瞬间点燃了许多人的兴致,钱浅没什么精神,却还是被姚菁菁拖去看她家的帐篷了。
见二人跑去看帐篷,云王立即命戚河、徐祥也去搭了帐篷。
此间没有男女大防,云王的帐篷就在姚菁菁帐篷不远处,还在旁边给钱浅也搭了个小帐篷。
钱浅有些不理解,放着行宫那温香暖帐的房间不睡,与那么多人一起睡在河边有什么意思?夜里不潮么?
当晚几人围坐在一起,姚菁菁拿出了钱浅写的志怪话本,给几人讲鬼故事。
戚河平时大大咧咧,想不到却是个胆小的。姚菁菁讲到吓人之处,沈望尘和吕佐打配合,把戚河吓得嗷嗷大叫,眼泪都吓出来了。
钱浅也笑得不行,也不知道戚河这小胆子,若看见鬼了还怎么保护王宥川?
王宥川也被姚菁菁一惊一乍的声音吓得够呛,连去如厕都让徐祥陪他一起,把姚菁菁笑得腮帮子都疼了。
钱浅觉得姚菁菁吓唬别人过足了瘾,总该不会害怕了,谁料夜深各自回帐篷后不久,姚菁菁就摸她这来了。
“逍遥,我想去如厕……可我总感觉背后有东西跟着我……”
钱浅懒得动弹:“你那侍女不是会功夫么?叫她打着灯笼陪你去。”
姚菁菁道:“她只是个会些拳脚的普通人,对付不了那些东西。”
钱浅耐着性子哄她:“那些东西不存在的,都是我胡编乱造的。”
姚菁菁拉着她衣袖撒娇,“人家真的怕嘛!外面太黑了,去如厕的路那么远,那些东西随时都会冒出来杀了我的!你真的忍心对我见死不救吗?”
钱浅无语道:“可我连拳脚都不会。”
姚菁菁煞有介事地说:“你跟她们怎能一样?你神鬼不犯,任谁见了你都要退让三尺的!”
钱浅败下阵:“活祖宗,真是怕了你了。”
她起身穿上外衣,姚菁菁一把抱住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姚菁菁有洁癖,不肯在潦草简陋的旱厕方便,钱浅便陪她走回了行宫。
待她方便完,二人不着急不着慌地往回溜达时,远远注意到河边聚了一拨人,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抬了什么东西。
姚菁菁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当即便拉着钱浅跑过去看,谁料到了近前,却是个人。
姚菁菁拉着钱浅的手一紧,惊讶地说:“是昌王仲妃徐芷兰!”
蹲在徐王妃身旁的医士站起身来,摇头道:“已然没有呼吸和脉搏了。快请昌王来,为王妃准备后事吧!”
姚菁菁顿时瞪大了眼,满脸惊恐:“死,死了……?白日里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