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心说,若非她命定早亡,确实有心大展抱负,修正这些缺漏。可惜,她没有时间去一点点改善这个岌岌可危的封建王朝了。
她只得搪塞道:“您一个王爷都做不到,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个人力量是有限的,我也不知该如何做。或可,将一些有本事的罪籍拢到一块,去惩治那些奸商们,教他们规规矩矩做人做事,也未尝不可。”
“但不管怎样,总归是不能这样干养着。若入了罪籍就有人白白养着,那不出两年,天底下便全是罪籍了。”
王宥川兴致勃勃道:“那我们劫富济贫去吧?”
钱浅惊诧地看向他,忍俊不禁:“好啊!咱们去打倒资本家,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王宥川没听懂,但怕被她嘲笑不学无术,所以也没敢问,只是附和道:“嗯!奋斗!”
“噗!”钱浅笑喷了。
她在逗他呢,这个笨蛋!他们卓家就是大瀚数一数二的富商巨贾,打倒资本家,岂不是要打倒他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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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亲王府大门前,吕佐刚刚踏出大门,就见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到了王府门前。
中年女子走出马车,吕佐与身旁的门阍同时一惊,二人不约而同立即快步上前,朝那女子行了个大礼。
“见过亲王殿下。”
“亲王,您回来了。”
四十多岁的宁亲王,一身素色道袍,浑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完全没有一朝亲王的华贵之气。但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立在马车之上睨着下面行礼的人,浑身都充斥着看破红尘的出世姿态,任人也不敢轻视。
“嗯。”她没张嘴,从胸腔里发出淡淡的声音算是应了,走下马车。迈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向吕佐:“他在么?”
宁亲王府只有两个主人,吕佐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连忙答道:“郡王去了浮生乐坊,我这就去叫。”
宁亲王声线一如既往地冷淡:“不必,你跟我来。”
吕佐恭恭敬敬地跟着宁亲王进了厅堂。
王府管家立即命人烧水、准备衣裳,给坐在厅堂准备问话的宁亲王送上茶水。
宁亲王拨弄开茶叶,轻轻啜了一口,眼都不抬直接问吕佐:“他这个郡王究竟是如何封的?”
吕佐便将皇太女在北郊行宫大庆生辰宴,而后突遭吐蕃人袭击,沈望尘舍命救了一众皇子皇女的事说了。
宁亲王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既然想领军职做正经事,为何还要成日流连那些风月之地?”
吕佐赶忙解释:“没有没有。亲王您误会了,郡王封爵之后便很少再去青楼伎馆了。”
“那浮生乐坊是云王和姚相千金姚菁菁、昌王仲妃徐芷兰,还有一位叫逍遥的姑娘合开的,是极为清雅之地,绝非风月场所。这乐坊开了小半年,一座难求,京都城的世家显贵都乐意去那坐坐。”
宁亲王捕捉到关键信息,“逍遥?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为何能与那几位显赫之人合干?”
宁亲王的洞察力一贯敏锐,吕佐不敢隐瞒:“逍遥姑娘本名钱浅,是位小有名气的著者。云王请逍遥姑娘为他著书立传,一来二去便与几人交好了。其实这一年多来,郡王经常与他们四人待在一块。”
宁亲王又问:“望尘,也与这位逍遥姑娘十分交好?”
吕佐想了想,万一二人日后真有可能走到一起,还是先给宁亲王透个口风比较好。
“是,逍遥姑娘才华横溢、才情兼备,那乐坊的大多曲子都是出自她手,郡王十分欣赏她。只是她行事低调,不喜出风头,所以外面并不知晓有她这号人物。”
吕佐说罢顿了下,又赶忙补充道:“哦对,不知亲王您可曾听说过,六年前有个年仅十二岁的会试头名?便是逍遥姑娘了。”
宁亲王终于诧异地掀起眼皮,“如此人物,又与诸多权贵相交,所图为何?”
吕佐一噎,不由自主地就维护起来:“其实,并不是她与权贵相交,是这几位权贵缠着她。徐王妃喜音律,姚姑娘长袖善舞,是她俩缠着逍遥姑娘开的这间乐坊。至于云王,是因乐坊选中的铺子恰好是卓家的,云王就死皮赖脸硬凑了上去。”
宁亲王盯着吕佐探究地看了几眼,“看来,你也对这位逍遥姑娘另眼相看啊?”
吕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是郡王对她另眼相看。与逍遥姑娘结识之后,郡王性子沉稳了许多,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宁亲王点点头:“无事了,你去吧!”
吕佐如蒙大赦,赶紧退下了。自从跟了沈望尘,他最怵的就是宁亲王,好像总能一眼看透人心,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关键信息。刚刚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后背都快被汗浸湿了,幸好宁亲王常年不在家,否则他真的应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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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浅与云王吵架的事儿翻篇儿了,所以一切恢复如常。
姚菁菁再三追问王宥川二人因何闹了别扭,王宥川才知道钱浅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吵架原因,心里觉得她如此维护自己,定是对他有情的。
于是王宥川亲自接了钱浅一同去乐坊,进门就看到宋十安正在跟姚菁菁和徐芷兰说话。
他一见宋十安就沉下了脸:“你又来做什么?”
宋十安指了指门口放的一小筐去了外层刺壳的栗子,说:“来送栗子。”
他看向钱浅,笑容温和沉稳:“浅浅,李为他们采了筐栗子,我尝了几颗,十分香甜,就给你送来一些。”
王宥川听到宋十安叫她名字,而不是叫逍遥,瞬间就怒了,“谁要你的破栗子?!”
姚菁菁阴阳怪气道:“人家又不是送给你的!宋侯与逍遥是至交,人家是特地给逍遥送来的!”
钱浅面对几人的目光,觉得否定显得有些心虚,便客气地行了个礼:“多谢宋侯了。”
宋十安淡笑了下,颔首道:“那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宋十安前脚出门,王宥川就十分不悦地问钱浅:“你何时与他成了至交?”
钱浅不知该如何应答,敷衍道:“呃,可能,宋侯朋友太少,普通朋友也会当做至交。”
王宥川听到普通朋友四个字,心里立即就舒坦了,得意地嘲讽说:“也对!他哪有什么朋友?”
姚菁菁白他一眼,“你当谁都跟你这狗脾气似的?也就逍遥不跟你计较,换别人早就不理你了!逍遥,咱们不管他,吃烤栗子!”
姚菁菁吩咐人弄了小炭炉送来,上面盖块铁板,三人围坐着把栗子放在铁板上烤。
不久,有的栗子开始爆开口,香味飘出来。
王宥川先前嘴硬说不吃宋十安的东西,见她们三人烤的兴致勃勃,又闻到了香味儿,也凑上来了。
钱浅捏着颗栗子认真地剥开,突然被王宥川一把抢走,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嚼,说:“凭什么只有他宋十安能叫你本名?以后我也要叫你钱浅!”
钱浅愣了下,只得说:“王爷您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以前怕他们叫钱浅,就是怕宋十安知道。如今他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藏着了。
王宥川这才高兴起来。
姚菁菁奇道:“你不嫌不吉利了?”
钱浅笑说:“乐坊这么红火,不在乎这一点半点了。”
姚菁菁也笑,“那我也要叫你钱浅!不对,连名带姓叫是钱浅,叠着叫单字是浅浅,发音差不多,还不会显得不吉利。那咱们就叫叠字好了嘛!浅浅,好听的,是不是芷兰?”
徐芷兰点点头,“嗯,很好听。”
姚菁菁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傻笑起来:“浅浅、绵绵、菁菁、兰兰,听着是不是很像亲姐妹?”
徐芷兰没吭声,笑容温柔婉约。
姚菁菁自顾自地对王宥川说:“要不叫你川川好了?我们姐妹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个小弟了。”
王宥川有些恼怒:“本王做也是做兄长!怎可做小弟?”
沈望尘来时,屋里正在热闹的争论,满屋都是栗子的香甜,他立即加入其中。
钱浅把剥好的栗子仁放到徐芷兰手里,接过她手中未剥完的半颗说:“你别剥了,小心明日手痛弹不了琴。”
徐芷兰微微红了脸,“嗯”了一声。
王宥川不高兴了,“我也手疼,你怎么不给我?”
姚菁菁给了他一巴掌,“兰兰的手指是弹琴的,你那手指头有个屁用?好意思让浅浅给你剥?”
“浅浅?”沈望尘愣了下,反应了下才意识到是她的名字。
姚菁菁嘴快解释道:“先前宋侯给逍遥送了筐栗子,直呼她本名来着,王爷就不干了,也非要叫她钱浅。我们一合计,叫钱浅不是不吉利么?那把她的字叠起来叫不就好了?就叫浅浅啦!”
沈望尘突然意识到什么,深深地盯了钱浅一眼,从鼻子里轻嗤了声。
姚菁菁又戏谑道:“不乐意了?要不也叫你尘尘?尘尘、川川,听起来就是调皮捣蛋的臭小子,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