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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生之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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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正是。姑娘是头一次来,想来不知道规矩。我这儿晌午才开饭,眼下尚早,姑娘能等?”

钱浅坐到长条板凳上,回道:“我不急。”

大伯又说:“我这儿可不能点菜。我做什么,客人吃什么。”

钱浅爽快答应:“没问题。”

大伯笑了笑,“那你随便坐,我去给你沏壶热茶。哦对,唤我老于就成!”

钱浅颔首,“多谢。”

老于虽拄拐,那拐却只起到辅助之用,所以走得并不慢。他进了一个房间,不久后,又单手托着个茶盘走出来,上面有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他一手拄拐,所以只能单手端着茶盘,行动并不是很方便。

但钱浅见他神色悠然自得,似乎享受其中,所以也没主动帮忙去接。

老于熟练地将茶盘一侧搭在桌边上,随即用胳膊一顶,茶盘便稳稳地放到了桌上。

钱浅有些奇怪,她只有一个人,老于为何会拿两个茶杯?却见老于直接给两个茶杯倒上了水,一杯端给她,自己拿着一杯坐到了她对面。

“尝尝看,这茶可是别人送的好货,平日我都舍不得喝。”老于语气十分熟络,倒像二人是相交已久的老友。

钱浅端起茶杯闻了下,小啜一口,“香气浓郁,色泽金黄澄澈,入口唇齿留香,果真好茶。据我所知,就算天福酒楼和望仙楼,也不会拿这等好茶去随便招待客人。于伯是觉得,我付得起这个价钱?”

老于哈哈一笑,“放心,这一壶是我请你喝的,不要钱。”

钱浅不解地问:“为何?”

老于笑吟吟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呗!”

若平日一个年逾半白的人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喜欢,一般人肯定会觉得他是个色胚。但钱浅没在老于的眼中看出一丝色欲,只有坦荡的欣赏,于是再次不解地问:“为何喜欢我?”

老于道:“因为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既没有因我身有残疾而露出惊讶和嫌恶的神色,也没有看我少了条腿就跑上来帮我。”

钱浅解释道:“因为你没有开口让我帮你。”

老于笑着说:“这便是理由了。你不觉得我身患残疾就需要同情、怜悯,也不觉得我弱小,处处需要别人的帮扶。你以寻常心看待我。”

“这,很少见吗?”钱浅没有想到理由就这么简单。

老于认真地说:“很少见。嘲笑我残疾的人不少,但同情我、怜悯我的人更多。还有的人怕别人觉得他冷漠,只能硬着头皮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钱浅无奈地说:“幸好我心大,不然只会觉得你在暗戳戳讽刺我冷漠。”

“哈哈哈……”老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说:“我只想被当做寻常人对待。若我有需要,自会主动开口请求帮助的。”

“那就好,我也觉得你不需要帮忙。”钱浅端起茶杯品茶。

老于却戏谑道:“原本是不需要的,但现在需要了。”

钱浅心说还真不客气啊!

老于也不等她答应,便自顾自说道:“我见姑娘进来时看了这诸多植物许久,不知姑娘懂不懂打理植物?”

钱浅点头,“恰好略懂几分。”

老于高兴地站起身,“那就请姑娘帮忙给我这堆宝贝们穿件衣服、保保暖。”他指着门后的一摞旧棉花说:“就是那些,给它们裹上,就能平安过冬了。我去给你做饭!”

钱浅也不推脱,解下棉披风,撸起袖子就去抱棉花。

老于走到屋门口突然回头问:“唉,小姑娘,你叫什么?”

钱浅想了下,回道:“逍遥。”

老于再次笑得开怀,“逍遥,真是好名字!哈哈哈……”

*

钱浅到京都城后就没再养植物了。许久不做,手艺都略显生疏了,包好两颗植物才找回手感,之后越发熟练。

“你还真是让人惊讶,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钱浅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回头去看,竟是宁亲王。

“见过宁亲王。”

钱浅连忙行礼,却被宁亲王制止,“在老于这儿,没有身份地位那些东西,我跟你一样只是个食客,不必拘于礼数。”

钱浅乐得自在,一点不见外地说:“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亲王笑着回头问老于:“你瞧,我就说她骨子里就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吧?”

老于倚着门哈哈笑:“那我就更喜欢她了!等着,待会儿我得再加一道我拿手的糖醋鱼!”

钱浅继续干活儿,宁亲王给她搭了一会儿手,便被老于叫去烧火了。

老于时不时瞄一眼外面,钱浅总在认真地裹着每一颗植物,再把一切归整的整齐利落。他忍不住问:“为何她身上没有一丝少年意气?”

宁亲王道:“我跟你说过,她不是普通人。”

老于喃喃道:“如此花朵儿一样的年纪,却这般死气沉沉,倒还不如我这老头子几分活气!”

*

老于做好饭时,钱浅已包完了大部分植物,还顺便摘下了枯叶。

每颗植物的根部都包着旧棉被,整整齐齐,连绳结都打得很好看。老于高兴不已,又烫了壶酒,摆上小酒盅,三人坐到了一桌。

钱浅环顾空空如也的小院,问:“客人这么少的么?”

老于笑而不语,只是给钱浅倒了一小盅酒,“尝尝,这是我自己酿的酒。”

钱浅有些为难地说:“我不懂酒,平日不也喝,只怕是琼浆玉液我也品不出来。”

宁亲王一饮而尽,对她笑道:“无妨。消遣而已,别当回事。”

钱浅这才喝了一口,仔细感受了下,如实点评道:“不那么辣嗓子。”

实诚的话让老于再度哈哈哈笑起来,招呼钱浅吃菜。

几个菜虽卖相不如外面酒楼精致,但口味却着实上佳。尤其是糖醋鱼,火候特别好,骨刺都炸酥了,鱼肉的酸甜味儿也恰到好处,让钱浅胃口大开。

宁亲王吐出一块鸭骨头,问钱浅:“你怎会来这儿?”

钱浅没提宋十安,应付说:“随便溜达路过,看到院中的植物觉得很美好,就进来了。”

老于笑道:“心中装着美好的人,才能感觉到美好。”

钱浅不知道自己心里装着什么美好,就问:“心里的美好,是什么样的?”

老于讲述道:“热闹的集市、鲜活的鱼虾、鲜嫩喜人的蔬果,我在这一方小院里与客人们畅谈,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就是我心里的美好。”

钱浅点点头,“听起来有一种生之乐趣,确实不错。”

老于给她倒上酒,说:“小友,这里是遍地锦绣的京都城,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绮罗乡啊!你瞧我,许多人都觉得我可怜,可我还活着,还能好好在这儿开店,跟客人们开开心心畅聊,多好啊!”

他跟钱浅碰了下杯,继续说:“先前我歇了一段时间没开店。待我再开店时,客人们一个个都说想我想得紧呢!年轻人,还是要务实一些。活得高兴,有人惦记,乐趣就够足了。”

“嗯,很好。”钱浅喝了那杯酒,又夹了块糖醋鱼,忍不住恭维道:“这糖醋鱼做的真心不错。恐怕我以后每次吃糖醋鱼,都会想起你的。”

老于有些不乐意了,问宁亲王:“你觉不觉得,这孩子说话有种让人下不来台的感觉?”

宁亲王噗嗤笑了:“能让你下不来台可真是不容易。”

老于不悦地对钱浅说:“老于我还没死呐!你想吃糖醋鱼了就随时来呗!若是怕我这没备鱼,你就带一条来,我给你做就是了。干嘛说得好像以后都吃不着了?”

钱浅笑了笑没解释,拿起酒壶给二人满上,举起酒盅说:“是我不会说话了,这杯给您赔罪。”

宁亲王待她喝完再次给她倒上,“喜欢吃以后就常来,还可以叫上你的小友一起来坐坐。老于的手艺,总归不会让她们挑出刺来。我今日还叫了望尘来吃晚饭,你若无甚要紧事,不若留下一起?”

钱浅婉拒道:“不了。我一向不大会说讨喜的话,亲王留给郡王的美好记忆,还是纯粹一些比较好。”

老于插嘴说:“哎呀小逍遥,别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冷冰冰的不好受。”

宁亲王不同意他的说法:“冰冷也是一种温度。每个人喜好的温度各有不同,人家就不喜欢太火热的,那又如何?”

钱浅酒量浅,几杯酒下肚便微醺上头,说话都放肆了些:“人与人相处,难免有些人情世故掺杂在里头。我不喜欢被那些人情世故的条条框框圈住,觉得孑然一身反倒轻松。就像你们在这样,亲王不是亲王、厨子不是厨子,平平常常地说说话,悠闲自在,有何不好?”

老于道:“好吧!是我多虑了,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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