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有龙/阳之好。
和大多数同年纪的男儿一样,我成日做着英雄梦,日日习文练武,想的是赴边关,奔沙场,建功立业。
我的父辈世代为将,阿翁【父亲】深受皇恩,做过都尉,卫尉。
先帝宾天,新主继位,隗夔入侵,他也曾随我大父【祖父】出征,与宗室子弟一起,杀过敌,洒过血,立下不小的战功。但他们并未阻挡住敌军的铁蹄,所有的功绩,也就成了人们口中不咸不淡的几句。
在人们眼中,心里,只有元佑世子,称得上英雄。他的壮烈,成了所有铁血男儿越不过去的高山,也成了,罩在所有武将心头的阴影。
尤其,是他留下三千铁燕卫,用血肉筑成的屏障。
旷日持久的战役,大父最终累死在营中,全军上下,无不伤痕累累。
可人们传颂的,叹息的,还是元佑世子。
活着的战士,远比不过死去的英雄。
战后,阿翁尚长公主,赐爵阳邑侯。打小我看到的,就是父母间的相敬如宾,克制,守礼。
记事起,我先学的就是仪礼,然后,是兵书。
我一心想着去北朔,跟随阿翁守卫边陲,阿母却送我进了宫。
阿母本想向主上讨要郎官之职【君王侍从之官】,甚至不惜贿赂主上身边的寺人。不料却引来主上的猜忌,阿翁不得不面君请罪。
最后,我同那些良家子弟一起,进宫做了一名郎卫。
不知是主上有心,还是无意,我被分遣到偏殿,大皇子的居所。
众所周知,大皇子是个傻子。
他一出生就被皇后埋到树下,在地下一直哭,哭了几个时辰,才被主上下令挖了出来。不知是天生愚钝,还是被埋得太久,他五岁了还不会说话,七岁才呀呀学语,一直被主上厌弃。
分派到那个地方,就跟放逐差不多意思。阿母十分不悦,认为是皇后排挤,却又万般无奈。我也很是不甘,我只想去戎边,不想安安闲闲呆在宫里。
我憋着口闷气,不情不愿去了偏殿。
偏殿又小又旧,画彩斑驳,也不知大皇子过的怎样的日子。
他似乎害怕生人,听到我脚步响,他便躲到院中树后。躲了,又没全躲。
人们都说大皇子是个傻子。我从不知道,他生得如此美丽。
如晓荷吐/蕊,如晨曦初绽。
我静止十余年的心湖,刹那一片骇浪惊涛。
如月如花,人美如画,那张脸,漂亮到人分不清男女。
他喜欢歪着头看人,听上去很傻气,可他,做起来很娇憨。
重复了多次,他还是记不住我的姓名,老"小侍卫,小侍卫″地叫我。
虽然,我不小,还比他大一岁。
他连自己多大也不知道,他年十二,可他总说自己十一。
我不再反感去偏殿当值,也不讨厌陪着他,玩各种游戏。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比别人更像孩子。有我在,没人欺负他,也没人打扰我们。
看到飞走的小鸟,我一句戏语,勾起他想出宫的兴趣。
被他缠了几次,我渐渐生起玩心。我要他亲我一口,不然不带他出宫。
他第一次对我生了气,还哭了半晌。纤秀的眼睫,像蝶羽一般轻微震颤。
但我比他更坚持。
他抽抽噎噎答应了,踮起脚,只是轻轻一触,如落花贴上湖面,雪片融入水中。
隐私的希翼,藏在我心底,却在我眸中,慢慢氲开。
那一晚,我第一次梦/泄。
与他的相处,玩乐中,我渐渐忘了尊卑,也开始"你、我"相称。
一个愿望满足,又会产生新的愿望,我想看他女妆的模样。
想象,梦境,描画了无数次。
眼看梧桐落下最后一片叶。上元那日,我假装玩笑,给他弄了一套宫女装束。
他再怎么哭闹,也经不住我一句威胁。
你不穿,就不带你去!
他只会哭,哭着哭着,就点头了。
后来回想,这也是一种欺负吧,欺负他不懂,欺负他弱,欺负他——不聪慧。
那套宫装,他不会穿,我手也不熟,忙活半日,才帮他穿上。
他比我想家的更美,美多了,如灿烂的春日,照亮我双眸。
那次出宫,令我悔恨许久。
我把他弄丢了。
越来越密的人潮,将我们冲散,冲远。我害怕他不在原地等我,我害怕他边哭边乱走。我大声叫他,拼命寻他。
等我找到他时,他身边多了个人。
一个小女娘。
我丝毫不在意,只一味紧握他的手,像抓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背他回宫。他趴在我背上,委屈地大声哭泣。
"对不住......我的错,殿下别哭了……我不会,再放开殿下了!"
我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迈,发下一生的重诺。
他贴着我后背,抽泣声夹杂细微的鼻息,拂在我的颈窝。
我的心狠狠一荡,一股热/灼上涌。
刹那热血直冲,我想就这么背走他,把他带往僻处,抱他,亲他……
一腔渴求,在胸膛沸腾,跌宕,恪守十四年的礼,一击而溃,只差,一步。
下一刹,我找回的礼,我的智。
但任何东西,一旦有了缺口,就会不知不觉流/泄。
寂寞一冬的梧桐,又开出一春。树影摇荡,笑靥流光。
转眸,我看见了阿母,全身的血液一霎冰凉。
她冷冷唤我回府,罚我跪了一天一夜。
随后她告诉我,主上已经施恩,将我调到他的寝殿。
我一颗心,坠到谷底。
如今的职位,为防陛下猜疑,我再不能与他有任何联系。
不久,阿翁歿于任上,我丁忧三年。
上苑大猎,主上看中我的骑技箭术,晋我为骑都尉,教导羽林卫骑射。
我谨言慎行,恪尽职守,慢慢取得他更多信任。
主上要防范的太多,皇后,宗室,外亲,臣僚。
无法驯服的,主上先礼遇,后刀兵。
治罪,流放,暗杀。
主上依旧厌恶大皇子。
宫宴,他都未出现.。
这些宫宴,我也尽力推托。
离开他,不是抛弃他。我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我绝不放过偏殿的那些男女。
一个也不放过。
但我得,一步步来。
可他引起的心火,一直在涌动,压不下去。
十七岁,我成了主上心腹,也有了自己的心腹。
主上喜欢不多话,肯做事的人。
十八岁,我升为羽林中郎将。我没成昏,也没定亲。
在新建的郊外别宅,我藏了一个男优。
那是我用了一年多,寻遍都城,花重金购来的美少年。
但不管怎么扮,他与大皇子比,也只得三四分相像。
他替代不了他,没人能替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