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念温声回道:“俩月前曾祖母派人来装点的,说堂屋旧了,该翻新翻新了。”
三婶闻言只是笑了笑,这哪是因为旧了才翻新,明明就是云媮参与宫瓷制作才给翻新的。
三婶把目光落在茶几上一尊青花缠枝莲玉壶春瓶上,惊喜道:“那可是你父亲生前留下的青花缠枝莲玉壶春瓶?三婶听说,这瓷瓶连皇上都嘉奖过。”
云初念点头回道:“是的,这也是前不久曾祖母让摆上去的。”
三婶又笑了笑,然后指着墙壁上的一幅《春江花月图》,问道:“那幅画可是初念画的?三婶以前很少见到初念的画作。”
这倒不假,云初念的画很少示人,也从来不会挂在墙壁上,尤其是前堂这样招摇的地方。
云初念瞧着神情夸张的三婶,笑回道:“这也是曾祖母吩咐挂上去的。”
又是曾祖母,三婶的笑容僵住。
云初念瞧着三婶没有走的的意思,想必不是单纯来送荔枝的。
她问三婶:“三婶可有其他事情找我?”
三婶沉默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说起自己的来意,她问道:“初念可听说过慕秋淮将军?”
慕秋淮?
云初念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一个陌生人,她愣了一下,点头回道:“知道,听说去西征了。”
慕秋淮,亲王府的嫡长子,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十几岁就立过不少军功,去年西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三婶怎么突然说起慕将军?”云初念不解问道。
三婶笑回道:“慕将军有个部下叫常云,他娘亲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他娘亲说,常云早前就看上你了,这不刚凯旋归来,想过来提亲,他娘让我提前问问你的意思。”
听闻这话,云初念终是明白,原来三婶是来给她说亲的,她立即婉拒道:“三婶,我才十七岁,还小。”
三婶笑说:“十七岁已经不小了,你看你凤妹妹,十五岁就成婚了。”
云初念端起茶杯送到三婶的手里,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辛苦三婶跑来一趟,可是三婶,初念还不想成婚。”
三婶接过茶杯,问道:“初念可是有喜欢的人?”
云初念摇头回道:“没有。”
没有。
没有那就好办了,只要不是心有所属,一切都好说。
三婶知道云初念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只要她不想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现在几个兄弟姐妹中,就数她一十七岁了还在遵循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时外出写生,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其他孩子哪有这个待遇。
不过云初念也有这个本事,在作画方面,云家这些孩子中确实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比的,她能享受这种待遇,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今日老祖宗也说了,若她再不参与做瓷,那就给她选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当然,给这样的孩子说亲不能太心急,三婶思忖片刻,起身道:“那好,三婶明白了,三婶回去了。”
云初念起身送她,走到门前时问道:“三婶,慕将军打胜仗回来了?”
云初念上次去外祖父家,听大舅说,西征这一战非常艰难,当初她的外祖父西征时,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赢得了战争。
方才听三婶说凯旋归来,难道慕秋淮赢得了战争?
三婶停下脚步,说起话来语气里满是钦佩:“是的,昨日刚回京,听说大获全胜,慕将军收了十二座城。”
“十二座城?”这是何得的英勇,云初念不禁赞叹:“慕将军果真不凡。”
三婶也笑开了眉眼,回道:“那是,亲王府的儿子哪个不优秀,个个才华出众,样貌绝伦,全京城的女子都想嫁到亲王府里去。”
虽是如此,云初念觉得三婶说的有些夸张。
三婶家里有三个女儿,二女儿云凤已经出嫁了,三女儿云灵还小,大女儿云竹今年一十八岁还未婚嫁,三婶为了给大女儿选夫婿,恨不得把整个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公子都打听一遍,亲王府这样显赫的家族自然是少不了的。
云初念又与三婶说了几句便送她出了院。
不一会,娘亲和云媮回来了。
娘亲搬着一大框荔枝往院中一放,对云初道:“初念,快来吃。”
云初念看着满满一大框子荔枝瞪了瞪眼,哭笑不得地道:“娘亲,你不至于吧!买了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娘亲抓了一把荔枝递给她,说起话来还有点赌气的意思:“今天吃个够,以后二院里不再领他们的荔枝,我们自己买。”
云初念看了一眼云媮,苦笑道:“姐姐,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娘亲?”
云媮无奈一笑:“这我怎么拦得住,她人一到就把银子扔给了人家,说了一句,老板这些荔枝我全包了。”
云初念闻言失声笑了,觉得娘亲依旧那么可爱,但她也知道娘亲是在赌气,娘亲受了一辈子窝囊气,现在最怕的就是孩子也跟着受委屈。
云初念剥了一颗荔枝咬了一口,使劲夸赞道:“娘亲买的荔枝就是好吃,又甜又新鲜,我看比东院里的好。”
她说着,又剥了一颗放进娘亲嘴里,笑道:“娘亲,快吃个荔枝消消火气。”
娘亲被她喂了一颗荔枝,咬了一口,口中满是荔枝的清甜,顿时身上的火气消了一大半。
“姐姐也吃。”云初念抓了几颗递给云媮。
云媮只拿了一颗,轻声道:“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云媮最近确实瘦了不少,云初念拉起她的手,对娘亲道:“娘亲,最近媮姐姐因为做宫瓷太辛苦了,你让厨子给媮姐姐多准备几样饭菜。”
娘亲望着略有憔悴的云媮,心疼道:“我的媮儿最近辛苦了,想吃什么,娘亲让厨子给你做。”
云媮笑回道:“娘亲不碍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媮姐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时候,云嵘进了院,离大远就叫云媮。
云媮转过头来,只见云嵘手中提着两兜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二哥。”云初念叫了一声,开心的跑上前去,“二哥带了什么好东西?”
云嵘略过云初念走向云媮,嘴里回道:“这是给媮姐姐的,没你的份。”
“又是如此。”云初念撅了撅嘴,不满道:“二哥还是这么偏心。”
好像从去年开始,她的二哥云嵘,满眼里都是媮姐姐,好吃的好玩的只给媮姐姐带。
云嵘给娘亲行了礼,把手中的两包东西都放到了云媮的手里。
云嵘今年一十八岁,长相清俊儒雅,有几分书生之气,学识很广,很会经商,又做的一手好瓷器,自父亲去世后,他们二院的两处瓷窑坊都由他来打理。
云嵘因着为人好,性情好,结交了很多朋友,有了这些朋友,他在生意场上也是游刃有余。
云媮看了一眼云嵘,触及到他的目光,躲避地垂下眼眸,问道:“这是什么?”
云嵘眉眼笑起来与云初念很像,都有一点让人贪恋的温柔,他轻声道:“这是我从亲王府带来的,慕将军凯旋归来,在府上款待一些朋友,宴席上有几样点心挺好吃的,我就让他们打包一些给姐姐带了过来。”
这样的特殊待遇让云媮很不好意思,她把手中的两包糕点都放到了娘亲手中,轻声道:“云嵘实在有心,先让娘亲拿去尝尝。”
娘亲被强行塞了两包东西,看了看云媮,又看了看云嵘,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房间。
三人一前一后地跟着娘亲进了屋,云嵘进屋前还抓了一把荔枝。
房间里,云嵘挨着云媮坐下,剥了两颗荔枝放到她手里。
娘亲喝了口茶,瞧着专心剥荔枝的云嵘,问道:“嵘儿,亲王府订做的那批瓷器可是完成了?”
云嵘剥着荔枝,头也不抬地回道:“完成了,送到了将军府,慕秋淮回京以后,皇上赐给他一座府邸,把订做的瓷器都放进了将军府里。”
娘亲嘱咐他:“亲王府的东西一点都马虎不得,做瓷的时候,你一定要仔细。”
云嵘把剥好的荔枝放到云媮手里,温声回道:“娘亲放心,我谨慎的很,今日宴会上慕将军还夸咱们的瓷器精致,每一样他都很喜欢。”
云媮手里拿着好几个荔枝都没有吃,她对云嵘小声道:“你别剥了,我吃不下。”
她说完,把手里的荔枝全都给了一旁的云初念。
云初念知道二哥一向偏爱媮姐姐,也并不在意他只给媮姐姐剥荔枝。
云嵘见云媮把荔枝都给了云初念,微微皱了下眉,他掏出一方手帕塞到云媮手里,让她擦手。
“慕将军这次回来,可有说到成婚的事情?”娘亲突然问云嵘。
云嵘没想到娘亲会问这个,如实回道:“说了,慕将军好像有中意的女子,正准备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