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时现听到董曼珠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年过六旬的董曼珠依旧身姿不凡，如傲雪凌霜一枝梅。

眼底远远打量着时现的脸。

她和傅安一样，透过他的皮囊在看另外一个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小安去皇山调查？”董曼珠言谈雍容华贵。

“每个人生下来就注定有他要做的事，有他要承担的责任，傅家一脉单传，他的安危就是傅家的存亡，他却一意孤行，甚至不惜丢掉他拿命拼来的傅总位置。”

时现赞同地说：“的确牺牲挺大的，我也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帮他。”

在久经沙场，历经血雨腥风淬炼过的人面前，费脑筋一定是多余的，时现单刀直入：“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董曼珠淡然一笑，“这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时现：“.......”

“小安什么都好，就是执着起来令人头疼，我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我对他说，只要你愿意替他接受我傅家家罚，我就不再阻拦你们去皇山，但他却一秒都没有考虑，直接拒绝冲出去。”

高高在上的董曼珠有着岁月沉淀的脱俗气质，时现从中却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难怪傅安身上也有类似的特质。

时现眉峰微蹙，“傅安也会犯错领家罚？”

“他总会为一些不相干的人事，他是不会让人看到他后背上的疤痕的。”董曼珠云淡清风地说着：“你还能站在这与我谈话，也多亏他后背多了一道疤，难道让你替他受一次家罚过分？”

“很合理。”出于她是傅安的亲奶奶，时现敛去眼底所有不满和愤慨，平静地说：“带我去吧。”

董曼珠目光流转，红唇紧闭。

对于董曼珠而言，这世上还能勾起她欲望的一定只剩与天同寿。

她走到时现跟前，足足打量了时现两分多钟，她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又隐隐透着一种极其违和的难以割舍，左右为难的情绪。

良久，她说。

“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为小安物色到最适合他的伴侣，你的选择将破坏小安一生的前途，换一种说法你的选择决定他的生死，你还会这么淡然确定？”

去皇山的危险的确如董曼珠所言，但傅安早已经做出选择。

“董老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在他做出选择后帮他按个确认键而已。”

董曼珠明艳优雅的唇线微微浮动，眼神毫不掩饰的质疑：“小安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能算什么吗？

呼吸被他攥在手里，谈什么本质上都当不了真，因为不公平。

“说出来董老夫人可能会不高兴。”

话音刚落，时现便被董曼珠无声的微笑胁迫，只好一本正经地回答。

“没有人文关怀、铁石心肠、自私自利偶尔使性子、经常耍流氓的研究员。”

董曼珠:"........."

.

一只冷白的手扶着门框，紧跟着探出身来。

时现俊美无双的脸落在日光下没有一丝血色，犹如冰天雪地里的一块冰雪，就连牙关都隐隐透着森冷的寒气。

一抬眼，眼底就撞进傅安惊慌失色的俊脸，指尖连忙松开门框，握在衣袖下颤抖，缓慢挺直背脊。

冰雪被温暖融化，对傅安露出浅浅一笑，苍白的唇微微颤栗。

“没有你，我真的迷路了。”

守在卫生间也能把人守丢了，傅安懊恼至极，根据手环定位很快就找来。

再看到时现从祠堂艰难走出来，仿佛心脏浸入冰水，脸色沉冷。

上来一把抓住时现手臂，见他如此火大，时现不忘调侃他：“想背我？”

换成以往傅安定是甩手走人，但傅家的家罚到底有多痛，他最清楚。

天光下的时现，脸色冷白到透明，汗水浸湿他的发丝，红唇此刻也苍白干裂。

他说，习惯了。

痛。

傅安的黑眸像一把淬过毒的锋刃，流转间却不知道该刺向哪，他从齿缝间蹦出一个字。

“嗯。”

任何一种美好都不及时现冲他浅浅一笑，傅安却能看穿他笑里全是鲜血淋漓。

时现说：“那你笑给我看。”

傅安冷着一张脸。

时现抿唇眼底一抹失望，“有这么勉强吗？”

笑是可以伪装的，傅安一直都会。

时现偏头莞尔：“先凑合吧。”

爬上傅安宽厚的背脊，时现全身都在止不住颤栗，时间要再长一点，他走不出傅家祠堂。

他知道傅安会在门口接应他。

“你奶奶提前给我服了祛伤疤止痛药，我自己选择的路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傅安将他轻轻往上挪了挪，时现听到他欲言又止的哽咽。

“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等你和你的TN大婚之日，给我封个特大号红包就行，要不直接送我一套海景房吧。”

傅安一言不发走的也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我很沉是不是？”

傅安眉眼都在隐忍一种难言的沉闷，时现自觉体重已经够轻了。

宽阔的视野，来往佣人的注目，因为傅安的沉默，一切声响仿佛都被屏蔽，只听到傅安沉重有序的脚步声。

时现又在他耳边低声问：“你的房间是在你奶奶隔壁吗？我知道地下室原本住的人不是你。”

傅安：“..........”

最伤人的痛从来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而是造成伤口的人是本该给予亲情的亲人。

傅宅上上下下，明暗里众多好事者目睹傅安将时现背出傅宅。

暗地里都在议论傅少不惧老夫人威胁，出柜时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