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抛弃在这个教室里的艾牧看着望莲。
望莲没有在意艾牧,先前出现在脸上的夸张神色逐渐消失,疲惫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埃暂时被拖走也好,他的身体也撑不住了,但不适合在埃的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埃可能会因为不想让他过度疲劳,更不愿意接近他。
他走回钢琴凳边坐下,把钢琴的盖子掀下来,双手撑在盖子上,俯下头缓缓地调整气息。
“望莲老师。”艾牧轻声唤他。
“嗯。”望莲这才意识到艾牧没有离开,侧过头去对他露出微笑。
“可以教我一点什么吗?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一点就好。”艾牧站起来,眼中露出急切的渴求。
望莲是他心目中的神,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看到艾牧的眼神时,望莲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望莲半敛眼眸,认真思索之后重新看着他,保持着温柔的笑意:“抱歉,我已经难以再腾出精力,也无法再教你什么。你是很优秀的人,秋莎有能力带你走得更远。”
“……嗯。”艾牧抿了一下嘴,连忙把视线挪开。他早已预感到会是这样,倒也没有露出明显的失落表情。赶紧调整了情绪后,他露出笑脸,点头说:“没关系。”
望莲也能感觉到对方内心的复杂,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笑道:“真是对不起了。”
“没关系的。”艾牧起身告辞,离开这个教室去寻找隔壁的秋莎。
艾牧推开隔壁教室的门,看见秋莎怀揣着埃的黑色外套,埃则被她摆出一个夸张的定格姿势,好像即将要飞上天空。
秋莎很满足地欣赏着埃的身格与形体,想要夸奖什么,却觉得无论什么地方都很完美,要找一个最为出众的地方来夸才显得她比较有专业水平。终于,她的右手拍在埃的臀部,认真说:“你的屁股真好看。”
仰望星空的埃全身颤抖了一下。
“老师。”门口的艾牧轻声打招呼。
“啊,”秋莎连忙抽回手,转过身回应说:“不好意思,竟然把你晾在旁边了。”
“没事。”艾牧平静又平淡地回应。何止晾在旁边,直接扔在隔壁了。
秋莎对埃招手:“埃,你先到旁边休息吧,来看看艾牧的表演。艾牧要在一个月后参加全国冬季舞蹈赛,是非常厉害的专业级选手,可以说是你的前辈了。”
不再仰望星空的埃恢复了正常的站姿,右手拖着酸痛的腰,微笑着点头问候:“前辈请。”
艾牧对埃这样生硬的问候不太感冒,没有说什么,也只是一点头作为回应。
秋莎在录音机里播放音乐,艾牧进入了准备状态。此时的埃张望四周,看到有饮水机存在,走过去翻找水杯,接了水,坐在椅子上慢慢喝。
艾牧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并没有想要欣赏舞蹈的埃,嘴巴抿起来,有些神色复杂地皱起眉头。
秋莎轻声提醒:“别走神,把你的真实水平展示给埃看看。”
艾牧仔细一听音乐,发现早就已经该过渡至第二个准备动作了,连忙切转过去再次做好准备。沉下心后,他再次看了一眼远处的埃——
埃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有认真看他,而是侧过身去倒了第二杯水。
音乐主节奏响起,艾牧在原地旋转一圈,柔软的身肢打开至一定弧度,犹如即将面临死亡的枯蝶一般垂死挣扎至上空,再无可奈何地缓缓坠落,展开双手如同最后一次展翼,向全世界展现白蝶光彩又孤独的一生。
音乐陡转至欢悦的氛围,时间线似乎拉回至白蝶刚出生的那一刻,艾牧立刻展现出生命初始的懵懂与欣悦。随着时间线的推进,音乐更加磅礴大气,白蝶在飞翔之中逐渐获得成长,有了更加稳重热烈的情感色彩,要在自然的环境中尽情释放短暂青春的庞大能量。
秋莎觉得艾牧这一次的表现格外出色。艾牧一向都是很认真的人,非常讨老师喜欢,每次练习都很专注,丝毫没有过懈怠。只不过,这次与之前数十遍的普通练习相比,真的更为光彩耀人,犹如他真正蜕变成了音乐中的那只高傲的羽蝶,急切地向外面的世界展现它的惊艳与美丽。
看来还真有必要增加一个观众来给艾牧施加压力。
秋莎望向对面的埃,埃依然在缓缓喝水,似乎在依靠喝水打发时间,没有被音乐与舞蹈吸引的感觉。秋莎本来想提醒埃一声“专心点”,但仔细看埃,发现他其实还是用余光看着艾牧的,也不能称为“不专心”。
或许只能说,埃对这段舞蹈并没有产生多大共鸣,只是很普通地看着而已,注意力游离在“我就随便看看”的敷衍区间。
跨越过高潮开始转入尾声的艾牧逐渐从专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时不时用挪转的视线特地捕捉埃的表情。
音乐即将终结,埃慢吞吞地喝完了第三杯水,把杯子放在饮水机上。
杯子与塑料瓶撞击的这个瞬间,正好踩在音乐结束的最后一个音符点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