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见楚婉并未生气,反而是扬起了笑,不由得害羞起来。他捞了捞后脑勺,“俺是听俺娘说,这里有个漂亮的教书先生,所以想过来看看……”
楚婉听了,故意挑逗他道:“所以你是为了看我而来的?”
“不!不……对,因为你…好看。”越说着,少年的声音越小,一张本就嘿呦的脸庞竟然红得透亮。
楚婉小声笑了两下,问道:“那你可愿意同我一起读书呀?这里还有很多漂亮姐姐和你一起。”
听着,少年更加不好意思了,头埋得更深,竟连脖颈都攀上了一层薄红,“可是,俺娘说,俺家没钱,不让俺读书。”
“竟是因为这样吗?”楚婉默了默,“这样,一会儿下课,我送你回家,也顺道去见见你娘如何?”
这话刚落,那少年的眼睛都闪了一闪,他赶紧说道:“俺,俺叫杨郎,俺娘是河头漂衣的徐娘子,俺哥……”
楚婉听着这一串的话,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道:“我只是去拜访你娘,不是抄家。”
见杨郎脸庞红得快要晕过去一般,楚婉终于放过了他,引他到了院中桌椅处,放了些甜点吃食,便再去讲堂查看学生们的课业。
大部分姑娘还是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握笔姿势对了,但写出来的东西却是东倒西歪。有几个怀着欣喜,拿着字屁颠屁颠跑向楚婉,求她指点。楚婉也不好打击学生们的自信,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如随风起舞”的评价。
很快便散课了,楚婉布置好课业后,就随杨郎一齐向他家中走去,顺道还带了几包甜点。
江面泛起波光粼粼,他们行在高桥上,向下望去,只见万泉相撞汇渊池中。渊中正有一两渔夫行船打捞,一抬手,便有鸟雀落在指尖。
楚婉望着,忽地出了神,好似天边有鹰长啸,地上有兔蹦跳,河中有花灯摇曳,身侧有位知己听她谈话。
“先生?”杨郎的一声呼唤,让楚婉瞬息回神。
杨郎眨着一双大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土屋,“到了。”
楚婉顺着他指的方位望过去,脚步刹时顿住了。
那间小土屋上正绑着一些粗布白条,大门敞开,一个黑漆盒子就静静的躺在外面。
楚婉愣了半响,才僵硬说道:“那是……”
“我爹。”
楚婉此刻才想通,难怪说杨郎一骨碌和她说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讲那位父亲。
楚婉默了片刻,广袖下的手忽地被人一拉,便有一股冲劲带她大步跑去家门。
“先生,俺带你去找俺娘!”
随着他的大声呼喊,一个头戴白巾妇人抱着一盆衣物缓缓走了过来。
许是常年忙于洗涤衣物,她的背已经站不直了,粗糙的手上尽是龟裂。她一听来人是位教书先生,即刻笑开了花,但方一进屋,又是尴尬地到处擦拭。
待擦拭完了,徐娘子又去忙活拿碗倒水。当她颤颤巍巍地把水递过来时,楚婉顺势双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徐娘子,快别忙活了,歇会儿吧。”
徐娘子见她不嫌弃自己寒酸,心中一阵酸涩,又极快咽下去,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
杨郎见状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想必徐娘子的年岁也并不高,兴许与她同岁。但现下望过去,只见徐娘子面色蜡黄,身躯佝偻,说是四十岁老婆也不为过。
楚婉垂眸,旋即展颜笑道:“你就是徐娘子吧,杨郎这孩子常与我提及你。”
徐娘子紧忙接话:“这孩子没打扰到先生吧?”
“不会,这孩子我很欢喜。”楚婉说道,“每次瞧见他,我都在想,那位从未谋面的徐娘子该是个何等的了不起的人物,能一个人将孩子养好、教好。”
徐娘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这没什么的,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虽然这是很多女子要做的事情,但我一直以为不能因为很多人做,而抹去了她们的功勋。”楚婉说着,将往日杨郎在外偷偷学习写的字拿了出来,“这是杨郎自学写的文章,你看看?”
徐娘子欣喜地接过,“我儿子竟然会写文章了!”
“没经过正经教学就可以写到这个程度,杨郎这孩子定然前途无量。徐娘子,你可放心将孩子交给我?此后,我来教导他读书写字?”
学堂兴建的时刻,楚婉是见过徐娘子的。她每次都会夹杂在人群之间,即便她从不出头,从不询问。
徐娘子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可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孩子他爹前几天砍柴……没了,现下,我们连吃饭都有些困难。”
楚婉一听有戏,便说道:“这个你莫慌,我可以免去杨郎五年学费,以他的才能,五年足够他登上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