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的时刻,已是日上三竿。
楚婉是被一股毛茸茸蹭醒的,方一睁眼,便见一团圆圆的黄色毛球伴着阵阵呼噜声凑来。
楚婉神色尚未苏醒,手却先醒了,待她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很灵活的扶在毛茸茸的脑袋上了。
桌子上的狼藉似乎消失了,大小瓷杯整整齐齐地摆着。
楚婉服侍好猫主子后,撑起昏厥的脑袋,悠悠下床穿衣。
衣物整齐地搭在屏风上,还浸得有些酒味,这让楚婉更加确信她喝了酒的事实。
只是,她记得明明桌子另一端还有一杯酒水的,现下都没有了。地上也丝毫没有痕迹,不过就算有,应当也早早干了。
楚婉百思不得其解,捏了捏仍在发晕的眉心,挑了件干净衣裳换上,这才悠悠下楼去。
客栈仍和往常一样安静。自从阿尔肯出事那天起,这些省城护卫军们见过谢允的脾气,便也不敢再招惹他,都大气不敢喘地站在一旁。
学生们都去考院了,这些护卫军们说起话来也板正得很,没有趣味,楚婉便只好去往谢允与阿尔肯那一桌了。
“早,先生休息得如何了?”谢允见她走来,笑着挥了挥手,顺便倒了杯茶水递过来。
楚婉接下,嗅了一嗅:“怎么忽地想起喝醒酒茶来了?”
阿尔肯抢在前面说道:“是给头儿点的。头儿本就因为旧疾缘故,不便饮酒。昨夜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出去喝了酒。”
谢允闻声瞪了他一眼,抿茶轻道:“我不至于如此脆弱。再者,我晚上出去喝酒的事可多了,你难不成还能一件件数着?”
虽然他们年纪差大,但楚婉早就熟悉他们互怼的相处习性了,端着茶杯静望着。
只是,谢允竟也去喝了酒?
她睡前望过,这周围,除了春香居外无一灯火。难不成,这谢允竟偷跑春香居买醉去了?
楚婉心中瞬时闷起不快来。果然还是不得信任男子,就算表面再光鲜亮丽,也会偷偷出去找姑娘寻欢。
楚婉越想越气,最终直接放了茶杯,“忽然想到有事要做,便失陪了。”
她走得决绝,身后的谢允、阿尔肯二人也懵得决绝。
阿尔肯持杯默了半响,喃喃道:“楚哥哥这是怎么了?”
谢允也思不清楚,望着楚婉离去的身影,平常在战场上点子不断的脑瓜子此刻也没了法子,便只得呆愣着。
“许是,学生们开始考试了,楚哥哥有些担心?”阿尔肯说道。
谢允也觉得他说得有理,毕竟楚婉向来是集全身心于学堂上的,又是教书又是置办刚需,还要管学生们的矛盾,忙得不亦乐乎,也就这几天能有个时间。
谢允点点头:“让她静静也好。”
于是两人又开始喝起茶来了。
行至外头的楚婉一步三回头,眼见马上要走过街道了,客栈外还是没个人出来,楚婉当即怒上眉梢,甩起袖子便大步走出巷口。
随意拐入几个巷子后,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几个姑娘成群结队,背着荷包,说说笑笑朝一处屋子走去。
楚婉远远望去,那屋子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小院子里种有一棵桃树,上面还挂有许多红牌。
凑近了看,才发觉,这竟是一间月老庙。而方才陆陆续续来的人,应当便是来此祈求姻缘。
楚婉尚且无事,又不愿早早回科长去,干脆也随着姑娘们一同进了院子。只是她走进时,却见周遭姑娘们有些迥异地望着她。
楚婉并无在意,进了院中。桃树下尚有一张红漆木桌,看着很破旧了,但并不脏乱。上面还摆着纸笔砚墨,和一些红木小牌。
她凑近了看,却见一旁写好的木牌上并不是求姻缘的话语,而是一些她看不懂的纹理。
楚婉有些疑惑,但无奈周围姑娘一见着她,便即刻离了十万八千里,她连个话也不好问上。
姑娘们陆陆续续进了庙内,又有不少人出来瞧她。楚婉有些疑惑,忽地发觉这应当不是简单的月老庙。
她走进,很快姑娘们围成一团,将她拦住。
“这位郎君,实在不好意思,这间月老庙有些问题。”姑娘们将她拦住,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楚婉心下更加疑虑,她望向废纸糊上的窗户,忽地瞧见一个姑娘拿着书册的身影。
楚婉顿住刹那,问道:“你们,是在学书?”
她忽地想起那些红木牌上认不出的花纹。
“这是你们的学堂,而那些,是你们自创的女书吗?”
这五年来,她因为采买任务去过很多地方,也就只在一座小山中瞧见创作女书的学堂。但这漫漫长路,五年间,她就只见过那一座。
现下,阴差阳错中,竟然在这座掌管姻缘的月老庙,见着了渴望读书的姑娘们。
姑娘见她猜中,瞬时秧了气焰,“郎君,你今日能不能当做没来过这。”
“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出格之处…我们……”
一些些解释、央求的话语传来,楚婉却觉得天晴花绽。
那桃花,开得可茂了。
“我名唤楚亦,是位教书先生。”她道:“若你们不介意,我来教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