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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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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女人早已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看样子是要准备睡觉。

但是,房间的灯迟迟未关。她盯着床尾发呆。手里握着手机。她渴望手机能有消息提示音,或者来电声音。但是,足足盼了一个晚上,全都以失望告终。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当个孩子真好,知道有好吃的,有好喝的,有好玩的,便能轻易满足,夜晚也能轻易睡得香甜,哪用担心大人世界的烦恼。

女人看着孩子的谁颜。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孩子爸爸小时候的模样。

这个家,此刻偌大的房子里,有自己,有孩子。就是没有男人。

男人还没回来。不知此刻在哪。发了若干条信息,没回。打了无数个电话,不接。说一点也不担心,那是假的。

其实女人心里起过怀疑——如果她愿意承认。但她无论是顺其自然还是强迫,都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就当,或者说就算是为了孩子。女人内心甚至有一点自欺欺人的意思。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男人能回来,这个家就是完整的。让自己有丈夫,让孩子有父亲。

女人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男人不回消息,说不定是没看到呢,等看到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回。男人不接电话,说不定是有事关静音了,或者没电了呢,等忙完,一定第一时间回电话,或者第一时间往家赶。

这么一想,女人瞬间释怀不少。对,一定是这样。男人一定还爱着自己,一定还爱着孩子。可是自己刚才却那样想他,实在是不应该,对谁都实在是种伤害。

可是,男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女人。让她夜不能寐,灯也迟迟未关。好像只要男人不回来,这灯就会一直亮着。不过灯光柔和,不会影响孩子睡觉。

女人握着手机,迟迟不放。生怕错过男人的一丁点回复。

她开始回忆与男人有关的种种细节。

有一次,男人回到家,她立马迎了上去,帮男人脱下外套。忽然白色内衬一抹刺眼的红色刺痛她的双眼。哪个男人会涂口红,并且留在另一个男人的衣领上呢?男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衣领处还是干干净净……

她没忍住,问男人是怎么回事。她还抱着一丝幻想:男人发现口红印,一定会慌张,一定会手忙脚乱地解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并且向女人保证发誓绝对没做对不起女人的事情。但,幻想中男人的反应并没有出现。现实出现的,只是男人的不耐烦,而后把女人推开,说自己很累。

男人把手机带进了卫生间。淋浴的声音模糊了跟电话那一头的人说话的内容。但,女人还是能够感受出来,对方是女的,男人跟那女的聊得正开心,热情似火如初恋。

女人在卫生间外面静静听着。回想着上一次男人用这样热情宠爱的态度对待自己,就是刚刚谈恋爱那段时间。

难道,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吗……

还有一次,女人在男人身上发现了一根红色的头发。

女人从来没染过这种颜色的头发。

蛛丝马迹是很容易发现的,若是对外人说从来没发现,那一定是自欺欺人。

但,女人的选择一直都是装眼瞎加自欺欺人。即使她不说,外人也能够一眼就看出来,是她不想离婚,是她爱男人超过了男人爱她。同时,身边的人都默契地不说。女人装眼瞎,外人也装眼瞎。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当事人不说,其他人也不会去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只有独自一人时,特别是深夜。比如这一次。只有女人自己才明白其中的酸楚。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盼,只盼男人能够快些回家。她在等待的煎熬中被折磨得快要发疯。

特别是……她再次开始胡思乱想。特别是想到,此刻男人在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留下自己这个正牌妻子独自咽下这份辛酸痛苦。自己才是正牌的合法妻子,男人理所应当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的男人可以为了别的女人舍己选彼?

愤怒、不甘心、悲哀的情绪混杂,疯狂撕咬折磨着女人。女人感觉自己似乎躁狂,似乎抑郁。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这件事的存在,每次一闲下来,这件事就如同滔天巨浪向她袭来,占据她的思维,茶不思饭不想,睡也睡不好。

除非能见到男人。只有看见男人,她才能稍微安心。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种无形的情绪,一种没有生命,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气体。

她倒是希望自己是。这样就不用受疯狂地胡思乱想的折磨了。

同时,手机一直不离手。她渴望,她盼。渴盼能收到男人的消息。哪怕就一个字。哪怕就一个标点符号。

但就是没有。一直安安静静。她感觉自己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疯掉。

她想要转移一会儿注意力。她看向熟睡中的孩子。

孩子的小身子因为呼吸在起伏。呼吸均匀,睡得香甜,脸庞天真可爱,沉浸在梦乡中。女人想,当孩子果然好,只管吃,只管睡,不满意就哭,有大人哄……

可是,成人世界里,不满意去向谁哭呢?成人世界中,哭是没有用的。哭,只会告诉别人这是个无力改变现状的弱者,从而遭到白眼与鄙视。可女人如今已经不是个孩子,是个完完全全的大人,是个孩子的母亲。即使哭,也不会有人知道,也不能够解决任何问题。

孩子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像父亲的地方。是个儿子。是个缩小版父亲。男人是否真的要夜不归宿。是否真的要女人独守空房?

联系不上男人,女人没有任何办法。虽然知道拴不住一个人想离开的心,但她就是不肯放手。

她睡不着。时而看看发着光源的灯,时而看看被光照亮的房间物什。

她怀疑,自已以后要用药物帮助入睡了。

一安静下来,胡思乱想便来侵袭她的大脑,搅得她心神不宁。杂念、所有不好的事、所有如同万箭穿心,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的事全都出现。睁着眼睛心烦意乱,闭上眼睛夜不能寐。

她的心里只装着男人。只装着依旧没有消息,不知是否夜不归宿的男人。她再次觉得不甘心,她是个有丈夫的人,是个跟男人有结婚证的女人,可为什么,男人就是不回家?他一定不知道,一定不理解女人此刻的孤独,恐惧,绝望。如同被无数条毒蛇袭咬的,苦苦只等他回家的心。

她多么希望能有一通电话打进来。或者多么希望能有一条消息进来。此刻她已经怕极了安静。哪怕手机能有一点动静,都是能从水深火热刀山火海中拯救她的希望。

可是,手机为什么就是那么安静呢。安静的时间越长,她越悲哀。

她坐在床上,蜷成一团。如坠冰窖。如坠水压极高的黑暗海底。没有人能够救她。除了手机动静。即使是只有一丝动静,也能像一线穿透阴霾的阳光拯救她。

可是却没有。

她快要崩溃到极限。恨不得就此疯过去。这样就不用承受绝望撕咬的痛苦。

但她不能。她还有孩子,她不能这么自私。她疯了,进精神病院了,孩子怎么办?自己离开这个家,男人一定会另娶,后妈还能对孩子好吗?就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毒打,冻着,饿着,不给饭吃,不给学上,所有重家务活儿全部落在孩子小小的肩上……

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不,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够这么自私地疯过去。是孩子,成了最后支撑她的底线。

或者……或者接到医院的电话也行。她开始这样祈祷。医院的人说,男人突发意外,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他的家人。所以男人才会这么晚还没回来的。

她幻想着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如果这是真的,她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如果这个幻想成真,也能够成为她精神崩溃边缘的救命稻草。

接到医院说男人出事的电话,也好过一直没有消息进来。她想。

长时间的精神折磨快要把她榨干。身体已经开始疲累,可精神却清醒得很。

因此,约等于还是没有任何睡意。

她打开通讯录,一遍一遍地看给男人的备注,一遍一遍地看男人的手机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默读。再切换到社交帐号,无数遍地点开男人的头像,看男人的主页。虽然这个晚上看的每一次男人的主页都从未有任何变动,但她着了魔似地停不下来。

她不知道此刻思念的是男人,还是精神上得不到的慰藉。

男人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她恨不得变成他肚子里的蛔虫。

在痛苦的煎熬中,她再一次拨打男人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很久。等来的却是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她丢了魂似的缓缓垂下手臂。握着手机的手砸在床上。

她曾经也是被父母宠爱的小公主,得到过很多很多爱,是被捧着的掌上明珠。可如今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状况。不被珍惜,被无视,甚至……被抛弃。

为什么她那么爱他,他现在连敷衍她都懒得?

为什么男人的心可以做到那么狠?

为什么……

她双眼积聚泪水,掩面无声痛哭。

不敢哭出声。因为孩子在睡觉,怕吵到孩子。依旧是因为孩子。

她想现在就冲出门去寻找男人。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问他……

什么都想问。

至少现在看来,一定是女人爱男人超过男人爱女人的情况。谁在乎谁痛苦。谁付出越多谁越不甘心。

男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的呢?是从很早以前吗?早到还没察觉的时候?可女人一直在全身心地,乐此不疲地为这个家付出,全心全意地爱着男人和孩子。她曾经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跟心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白天吃饭聊天,晚上睡在身边。还有爱情的结晶——孩子。

多么可爱的孩子。只属于两个人的心肝宝贝。

她曾经以为,生活会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至少在她眼里,跟心爱的人生活在一块儿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男人就是她的全部,就是她的天。这辈子的幸福都押注在他身上了。从领证的那一刻起,长长久久,永永远远,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美好又神圣的爱情。

曾经的她单纯地认为,领了证,两个人就一辈子绑定,永远不会分离,爱就永远不会消失。可现在看来,曾经的想法多么天真可笑。

人心是会变的。这一点,如今已经验证。并且越来越清晰。

但她不明白,她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难道自己长年的付出,就真的比不上外面女人时间不长的温柔乡吗?

不甘心自是不必说的。但依旧不甘心。并不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儿,更睡不着。男人的不爱,甚至可以说是背叛,一下又一下挑痛她的神经。只要注意到一点儿这件事,她便感觉整颗心脏被挖空,鲜血淋淋,然后往伤口上撒盐,要多疼有多疼,疼到突破天际。

疼到无感,疼到麻木。

她感觉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任何情感,所有意识,都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即使当下的状态是如此,她也依旧在卑微地希望男人能回个消息,能回个电话。

但现实是,什么都没有。这个漫漫长夜,只有她一个人独自黯然神伤。

一想到男人此刻在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正在跟别的女人做的事,她就受一次精神凌迟。她恨,她无奈。她不明白凭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正牌妻子。

可是对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言,结婚证不过是一张一撕就烂的纸。想要靠这张纸来保证男人这辈子只爱自己一个人,简直天方夜谭。

纸是没用的。只有本人体内那颗鲜活跳动的心才是真的。但它却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感觉自己就要失去理智。从前对男人的爱,如今正准备转变为恨。从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恨到……想杀了对方!

既然自己无法得到他,那么,任何女人都别想得到他!

看到熟睡中的孩子,长得确实是有跟爸爸相像的地方。她忽然间心酸。看到孩子,就想起男人。当下男人不在自己身边,可孩子在啊。无法控制男人,但能控制孩子啊!

她差点就把孩子当成男人准备杀死!

她被自己这个转瞬即逝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忍受无法想象的疼痛生下的骨血。要不是因为足够爱男人,要不是爱男人爱得足够深,她根本无法忍受这份疼痛,恨不得当场撞墙。是男人,让她坚持了下来。

可如今不再是从前。

她突然间不明白,对孩子的杀意从何而来。

孩子,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她一骨碌起身,走出房间。实在是担心对男人的无奈与恨的怒火转移到无辜的孩子身上,进而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

她走到水池边,泄愤般把水开到最大,接起一捧,往脸上一泼。再接,再泼。双手撑在水池边,额头、太阳穴、脸颊处的水全部汇聚到下巴处,滴落,滴落。

她眼神呆滞。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她也忘了关。她的眼里装不下任何东西,对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没有任何反应,意识无形中全部被男人侵占。

心里想着的,也只有这件事了。这件事,让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折磨她痛苦到无力呼吸。

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她脱离目前的苦海,那就是离婚。只有离婚,才能让现在发生的一切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男人爱谁就爱谁,爱娶谁就娶谁,全然与自己无关。

但是,她一点都没打算那样做。她不想放手。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付出,为了这个完整的家。

虽然是现在看起来还完整的家。结婚证还是在的,但人心却早已支离破碎。

她木木地关上水龙头。

她觉得,再不倾诉自己就要疯了。首先想到的不是该找谁倾诉,而是绝对不找谁。不找的人就是父母,父母已经年老,不希望他们操心太多。自己睡不着就算了,不希望父母也因此受影响。

拿过手机的那一刻,其实心里还是抱有特别大的期待,就是能看到男人的消息,或者男人的回电。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锁屏什么都没有的页面,心还是跌落到了谷底。

她拨通了彰的电话。

彰是她玩得比较来的朋友。

“你睡了吗?”她说。声音透着无法掩盖的憔悴,仿佛来自空灵的地狱。

电话那头的彰打了个呵欠,说:“准备。”

她刚才因为想了太多的事,多得快要发疯。所以等到现在张口说话时,忽然间就说不出来了。因为话都在刚才被思想消磨得差不多了。

彰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没声儿,于是问:“嗯?信号不好吗?”

她急忙回应:“不,信号很好。”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这不是她平时的作风。可是今晚,她真的说不出多余的话。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彰的语气里满是倦意。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忽然间被惊到。原来已经过了零点。真是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心情的原因,因为自己的问题,没看时间,就自顾自地给别人打电话。

她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对方就是被自己的电话吵醒的。跟彰说自己因为男人的夜不归宿、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睡不着吗?虽然自己确实是因为这个而睡不着,但如果真的这样说出口,是否会显得自己……

掉价。不成熟。

她擦擦眼角的残泪,努力把之前因为男人产生的滔天巨浪般的情绪压下去,并且轻轻深呼吸几次。之所以轻轻,是因为不想对方听到,而后问自己为何这样做,以及背后的原因。

等等,自己打电话给彰,不就是要倾诉这个的吗?怎么忽然间又不愿说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当下这一秒,她只有因为吵醒对方感到抱歉的情绪。

别人,又有什么理由,为自己的情绪买单呢?

是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她突然间不知道有什么事。

但,总要说话吧。

“彰,我……今晚睡不着。以为你也没睡。想找你聊聊天呢。”她说。

“为什么睡不着?”彰问。

“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吧。”她没说实话。

“哦,那你注意休息啊。”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说什么。好像在等她开口。

她本身就因为打扰到彰感到抱歉,此时只想匆匆挂掉电话,而后独自面对深渊的痛苦。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所以,她就像她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以为对方没睡才打的电话,而后挂掉。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释怀了。也许是情绪波动到这一个释怀点上。

她躺下,轻轻伸手去抱儿子。困意,终于袭来。

既然情绪无法解决问题,那为何还要留它影响到自己呢。不如好好把握现有的,比方说儿子。还有儿子陪在自己身边。为何要专注无法解决的事情徒增痛苦呢。

为了心情,为了健康的身体,她知道必须做出改变。

她破天荒地把灯关掉。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了。

不等了。不等男人了。

或许是因为刚才给彰打了电话,跟外界产生了哪怕短暂的链接,也足以让她在纠结男人的事情上短暂地抽离出来,从而更清醒。所以,回到独自面对的状态时,她不再像之前那么痛苦。

而且,是真的夜深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除了她,只有男人有这个家的钥匙,可以确定回来的就是男人。

她忽然间清醒。千盼万盼的时候,没有男人的消息。不盼了,男人就自己回来了。这是否存在某种看不见的微妙?

她想要一骨碌坐起来,质问男人为什么那么久没回来,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消息,而后大吵一架。

那是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则是,她继续睡,男人爱回来就回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与她无关。

她选择了后者。

她已经开始承认,男人,至少,现在,是不爱她的。面对不爱的人的大吵大闹,男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只会嫌烦。

她的自尊心忽然升起。并且不允许她大吵大闹。

她依旧闭着眼睛。装没听见男人回来的声音。她想,睡觉时间确实是该睡觉,不应该再为清醒时侯的事情烦。

她没有起身搭理男人,男人也没有进卧室主动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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