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将盛朝的春耕往前推了一大步,会试紧挨殿试,事无轻重缓急,具由谢知珩掌控。
他累得不行,晏城眉眼低缓,檐边溅落的雨珠滴在他长睫,润得眸眼盈盈。
李公公也察觉此,走上前:“郎君可需要帮助?”
晏城摇摇头,挽着谢知珩腰,将人轻松抱在怀里,走过春雨朦胧的游廊。院落的假山于此静谧,随着滴打的柳枝,经风拂过他要走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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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啾!”
晏城揉揉他泛红的鼻尖,不满。
谢知珩端来药汤,瓷制调羹晃悠汤面,溶解沉在底的细糖,呼去热气,说:“春雨才几日,怎就着凉了?”
对此,晏城翻个身,背对谢知珩不想搭理,那药汤的苦味,不用嗅闻,不用亲尝,只瞧浊棕的液面,便可知。
软枕抱在怀里,晏城埋在其中,嗡声道:“我哪知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贪雨。”
“春雨虽贵,也不抵你的身子,别闹,喝药要紧。”
谢知珩轻声来劝,溶于药汤里的温柔,只可细听,不可细尝。
晏城是极不爱喝中药的,以前感冒发烧,具是一粒西药,混水下腹,无苦却有用。
可古时汤药多药材熬煮,偶有药丸,却都苦得不行。即使有细糖稀释苦味,或苦的余味有甜梅压着,晏城仍是不爱。
“这春雨凉得太快。”
雨滴声不绝,谢知珩特意换了角旁的滴漏,不然阴雨的潮湿自滴漏漫上,惹得屋内人可不舒服。他从私库里取出小国朝贡递来的西洋钟,摆在博古架上,美观又敲得见时间流逝。
转而,谢知珩又与李公公吩咐:“春雨太寒,为不耽搁朝政与春耕,让诸官署的膳堂每日煮点姜汤,为他们驱寒。”
“是。”李公公受命退去。
缩着脑袋的晏城听此,不复喝药的颓废,兴跃翻身,枕在谢知珩大腿处。
他低丧的桃花眸此刻亮堂得厉害,春光避雨不成,藏在他眼里。
晏城问:“大理寺可也有?”
“自然,孤怎会忘了大理寺。”察觉他意的谢知珩,轻笑着回。
“哈哈,清肃与我一般,也不爱姜味。殿下下令,清肃不得不喝,不然可是抗君意!”
晏城直起身,趴在谢知珩身上,眸眼的笑意总是不散的,即使孤身落在此间,他也会在细微处找得欢笑。
“我要去大理寺,看清肃的笑话!”
“我可跟你说,清肃最不喜姜味,膳堂有次煮了条鱼,为除鱼腥,不得不放了姜。那晌午,清肃是一口没动,趁着范大人躲屋内看话本,偷偷跑去城西那般买饼,结果……”
似钓人好奇的说书先生,晏城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谢知珩,想要他给出个反应。
谢知珩不落他欢喜,温温的药汤边递入他嘴,边问:“陶主簿可有吃到饼,还是那饼出了问题?”
“唔啊苦苦的。”舌尖泛起苦涩味,晏城不满又委屈,吐了吐舌,让风吹散苦味。
“饼没什么问题,没发霉,也没冷,还冒着刚出炉的热气。就是……”
还未说完,晏城愉悦得眉眼早早弯起,他心情越是好,便越不在意嘴里冒腾的苦味,只顾与谢知珩说着,同僚的趣事。
晏城:“清肃只想着填饱肚子,却忘了跟摊主说,不要姜。也不乖他,谁让清肃去得晚,摊上只这一块饼!”
“他往嘴里尝了尝,才咬一小口,便受到姜的第二波攻击。”
“逃不过,逃不过,而且清肃回家后,家里人做了一窝姜味鸭。那气得,接连三日,清肃都没理我一下。”
晏城愤愤伸出三根手指,愤愤表述自己的不满。
“陶主簿怎不理郎君?郎君好似没做什么,整件事里。”
谢知珩伸出被药碗温得有些的掌心,贴在晏城手上,暖暖他受寒的身子骨。
“嘻嘻!”
晏城似坏事得逞的稚童,附在谢知珩耳旁道:“是我与他家里人说,清肃近几日受寒,得要姜补补。”
谢知珩跟着笑,捏捏晏城翘得老高的嘴,说:“那郎君,可真是恶趣。”
他眸眼流转,药碗被宫人接了去,屋内炭火不少,暖烘烘的。
“呼呼,这场雨来得可真及时。”
钟旺仰起头,伸手要去接这春雨,却被李夫人持戒尺打了去。
她很委屈,看向叔叔李德谦,对方也是无奈一耸肩,奈何不了李夫人。这李府,李夫人才是这儿的主人。
李德谦怕被夫人打,瑟缩在屋内,但眸眼因春雨而开心。
看向钟旺,李德谦说:“书看得如何了?”
“……”
“这种时候,就别提读书,我还能开心点。”
钟旺哭丧着脸,回。
李德谦可不愿放过这机会:“殿下想重启明经科,学业可别荒废。”
“明经?我不就是明经考入大理寺的,重启便重启,与我何关?”钟旺不解,瞪着硕大的眸珠。
李德谦摇摇头:“你那明经只是小打小闹,此次明经可是会入吏部,授予官职的。”
他轻笑:“旺哥儿,你可得考个官身来。”
钟旺大张着嘴,不敢置信。
与吏部官员相关的考试,那搜身环境可最为严谨,当着诸考生的面,散发,只余里衣,只会断了舞弊的路。
明经的搜身不算严谨,不少女公子扮个男装,都能混进去考。
是此,朝廷对此,大多不太上心,不太重视。
“我能去参加吗?”
钟旺骤然对前方迷茫,她仍站在明经这路,圣人的眸眼本是永远注视科举,却无意间,垂看无人问津的荒道。